她一抬眸,面色冷了許多。
云韶院的娘子們見狀,停止了歌舞,抱著琵琶飛快地撤了下去。
這是要說事的節(jié)奏了,雖有些不符場合,但如今座上的長公主最大,沒人敢違逆,片刻功夫,便已經有識相地借口透氣拱手離開垂拱殿了。
李繁漪緩和了幾分面色,開口道:“酒過三巡,諸位臣工也出去透透氣吧?來人,給諸位大人引路。”
此話出口,再不走就是不識相了,這番話也不過是說給部分人聽得。
沒過多久,殿內的人便走得差不多,只剩下些中書眾臣,顧云籬見狀,也想離開,剛一起身,就聽李繁漪叫住她:“顧大人,我也有些話想和你說,且留下再飲幾杯吧。”
這是要她也在場的意思了?顧云籬擰眉,與林慕禾對視了一眼,又重新坐下,連帶著身后的清霜一行,也都沒有離開。
人走得差不多了,見此情形,李淮儀默了一瞬,轉頭問:“阿姐,出什么事了?”
林胥也擱下酒杯,整了整衣襟,他一抬眼,卻正對上李繁漪幽涼的目光。
“右仆射,起來說話。”她冷聲開口,聲波經由垂拱殿金座特殊的構造,傳至人耳畔,還有些微微的發(fā)麻。
“殿下。”眼皮一跳,林胥飛快起身。
“永西路傳報,你的人護送吐蕃質子入朝,半途之中,飛沙門再次出來攪局,欲斬殺吐蕃王子泄憤,險些毀了此次和談!”聲音擲地有聲,語罷,臺下眾臣一驚,慌忙起身,高呼息怒。
“此事,你可知情?”
冷汗從額角淌下,林胥抿唇,飛快躬身請罪:“殿下恕罪,事發(fā)突然,臣……還未收到消息。”
“上次飛沙門惹下的禍事一筆揭過,我原以為右仆射應當協調好了龍門,能夠管束好這群人了,孰料今日又出了這樣的事情!”
大殿闃寂,林胥頭皮發(fā)麻,一陣穿堂風從敞開的大殿外刮過,殿內燈火忽明忽暗,他猛然感覺,余下的臣僚,此刻正虎視眈眈地盯著他。
晦暗的殿內,數十雙血紅的眼死死盯著自己,充滿惡意,仿佛要他萬劫不復。
“是臣失職,臣愿領罰!”
“殿下!”一道清雋銳利的身影率先從席間霍然起身,正是御史大夫白崇山。
他面容肅然,目光如炬,直射階下躬身請罪的林胥:“右仆射一句‘失職’、‘領罰’,便能輕飄飄揭過嗎?飛沙門一而再,再而三于要務中作亂,襲擾質子,破壞邦交,此非尋常疏失,實乃重大瀆職!”
他上前一步,袍袖無風自動,氣勢逼人,“上次禍事,殿下寬宏,已是網開一面,然右仆射執(zhí)掌龍門,非但未能整肅江湖,約束宵小,反令其氣焰更甚!此次若非護衛(wèi)拼死,吐蕃王子殞命,和談崩毀,西南烽煙再起,這潑天大禍,林仆射一身可擔得起?!龍門乃天子耳目,國之重器,豈能交于屢屢失察、難堪大任之人手中?!臣請殿下明鑒,林胥已絕無資格再掌龍門!”
上來就上升到這個程度,就連李繁漪也沒忍住訝異地揚眉,看來白崇山看不慣林胥已久,這倒正好,省得她再費口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