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在寒潭游進游出,已令殷千尋力困筋乏了。而眼下這不省人事的神醫又一點力也不出,令殷千尋抱得十分狼狽,走兩步,便覺得這神醫要從自己的兩臂間墜下去了,需得抬腿頂著她的脊背往上顛一下。
殷千尋由此感到些微的挫敗。她還記得之前在彌鹿仙島,仲堇以同樣的姿勢抱過她。好像抱得并不吃力。
一個奇怪的想法倏然在她心里冒頭:
若她們兩人有朝一日要拼力氣,她堂堂著名刺客,該不會還拼不過這個病秧子吧?傳出去還不笑死人了。
不過轉念一想,這人又不是普通的病秧子,甚至不算人,說不準是用了什么靈力作弊。等她醒了,一定狠狠地刺探她到底多深的修為,竟把姑奶奶耍了這么多年……
這些雞零狗碎的念頭被前方飄來的一股奇異香氣打斷了。
如此幽深的谷底怎會有如此馥郁的花香?
殷千尋心底騰起一絲希冀,腳下的步伐不由快了些,抱著仲堇拐過了崖谷的一塊巨石,步入那團藍霧。
走得愈近,花香愈濃,竟令她有些醺醺然了。漸漸地,殷千尋看清了霧中的景象,腳步不禁慢下來,停了。
果然別有洞天。而這霧如同個穹廬將這方天地罩了起來。
朧月升空,銀白月光灑地,花影婆娑,不知是何品種,竟自散發著幽微的深藍,如同另一片幽藍夜空。
更絕妙的是,此方花影正中央有兩株高大的冷杉,而冷杉之間佇立著一棟遍布紅葉爬山虎的小木屋。
暫時來不及欣賞。殷千尋小心地避讓著腳下美得人心顫的藍色花朵,沿著一條shi濘的地壟溝,深一腳淺一腳地走近了小木屋。
這木屋沒上鎖,殷千尋輕輕踢了門一下,里面靜悄悄的并無應聲。她轉身以脊背抵上了門板,稍用力,將門抵開了。
意外的是,這棟木屋竟然沒有她預想的腐朽味道,反而飄著一股淡雅清香,不似花香,更像是洗衣用的皂香。
天還未完全黑透,借著黯淡的天光,她看到屋里有些擺設,但不多。
一架木柜,一張小小的四方桌,兩張椅子,旁邊豎了一把古琴。尤為引人矚目的是墻邊一張大床,床面大得足夠睡下四口之家,上面鋪著繡有墨竹的錦被,泛著淺淡的金光,看上去價值不菲。
莫不是哪個富貴人家的度假屋?不管,先用一用。
她抱著仲堇走至床邊,將她橫放在錦被之上,也顧不得渾身臟兮兮的仲堇會否污染人家的昂貴錦被。
可算卸了這個沉重負擔,她喘著不勻的氣,揉著手臂走至墻邊的木柜。天就要黑透了,需得找個火折之類能借光的東西。
然而拉開柜門,彎腰在里面扒拉一陣,火折沒見到一根,倒是扒拉出一堆稀奇古怪的玩意兒。
這是什么?她捏著一只軟軟的小盒,掀開蓋,里面是一根根白色小圓筒,湊到鼻尖一聞,有些刺鼻的干草味道。
這又是什么?兩個冰涼的小圓環用一根細短的鐵鏈子連起。手鐲?殷千尋不知不覺將自己纖細的手伸進其中一個圓環,結果,環自個兒咔噠一聲扣上了,手腕擠得殷紅才得以把手拔出來。
終于找到一個與火折沾邊的東西。四四方方小鐵塊,手指在上面摸索一通,觸到了某個地方,咔一聲,細小的火苗從一角冒起。
她就著這火苗,將桌上的一根快要燃盡的蠟燭點著了,幽微的光照亮了小木屋。
這小方塊按著聲音咔噠咔噠,倒挺有意思。她翹著腿慵懶地坐在床沿,借這點聲響消遣著,望著仍昏迷不醒的仲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