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不同了,他可以獨活,
也可以救人,
可以對他人的苦難熟視無睹,
也可以做些力所能力的事兒——他擁有了選擇權。
這是比什么都要重要的東西。
而且,他也被人愛著:若非中央神廟占地廣闊,收到的賀禮早該堆不下了。
瘟疫在數百年間一直是無法抵御的洪流,
每席卷一回,
就是對人類的滅頂之災。然而小圣子的庇佑居然能驅除災厄,
挽回健康與生命,這是過去歷任圣子、或者任何人從來做不到的事情。
此任圣子殿下當真是菲亞蘭神明的使者與化身,這一點已經成了人們的共識。他們原本就對圣子有著超乎尋常的熱愛與追捧,這下更是頂禮膜拜。
一場由春末開始肆虐的疫病,
終于在秋日來臨之后漸入尾聲。
不過,
楚惟沒有想象中開心。
他的確為人們能好起來而欣慰,但忙碌的療愈塞滿了生活,
還有許多危重病人需要他親自接觸性治療,除了必須去圣域穹殿和至高祭壇的幾個半日,
其他時候他幾乎泡在了圣泉庇護所。
每日清晨時分蒞臨,結束已是日暮,他再怎么擁有超乎尋常的能力,
畢竟只是個十來歲的孩子,高強度的工作還是壓得疲憊不堪。
大祭司不止一次表達了反對:這些并非圣子需要操心的范疇,他做的已經夠多了,再這樣下去讓自己累著,反倒有違真正的職責——圣子就是要光明地、高潔地、至高無上地存在著,讓菲亞蘭的子民有所信仰,有所倚仗。
若是放在往常,楚惟早就要隱蔽地向監護人先生撒嬌了,哪怕只是被摸摸頭發、抱在懷里哄一哄,對小孩子來說都是很好的安慰。
但他最近在躲著迦隱。非必要接觸的時刻,能遠離就盡量遠離。
迦隱當然也注意到了這件事,從前總是粘著自己的小家伙現在寧愿讓金果和安巖抱,怎么看都不對勁。
然而他沒有立刻做出應對措施,因為他知道楚惟在想什么。
小家伙對自己的身份有所察覺,有所懷疑,甚至有所忌憚。
數日前他帶楚惟去莫勒塔河,就算已經把男孩的眼睛蒙上,也有太多太多不對勁:光是可以自在地飛到河面上,就不像是人類的所作所為。
迦隱當日就知道會暴露,可是別無他法;他既不能告知真相,也不能抹掉楚惟的記憶;唔,這不能說不是一個方法。
他其實是知道的,楚惟會在夢境、或者說幻境中與自己——真正的、千年后的那個自己——相見。
楚惟不知道的是,那些夢并非完全由自己生成,還有許許多多來自外界的助力。
比如至高祭壇,比如圣靈之花,每一次他與它們的接觸都會受到或多或少的影響,幫助著將這個年幼的孩子重新塑造成為迦隱,或者說凱厄斯熟知的那個冷靜理智、淡漠溫柔的研究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