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個鬼地方待久了,思想是會被異化的。人被圈在一個固定的模式里,給與了一定條件和框架,你就再也跳脫不出去,想不到其實還能有別的選擇。
讓你生你就生,讓你死你就死。砍斷一條腿即是崇高,殺死他人即是自由。
肖淳埋頭在臂彎里,他的腦子很亂,也很累。
肚子里發出咕嚕嚕的鳴響,瞎眼男人哈哈大笑,招手讓其他人分一點烤肉給肖淳和于顧。
“朋友之間,不用客氣。”男人道,“先吃飽了我們再談正事。”
肖淳可吃不下這個,擺手婉拒了。其他人也不勉強,想來他們也見多了一開始能嘴硬的硬骨頭,最后卻被現實打臉的凡人們。
等快餓死的時候,什么都是可以吃的。
人群嘻嘻哈哈,對他和于顧指指點點。于顧長得漂亮俊朗,桃花眼尤顯多情,沒一會兒就有人上前搭訕——奇了,這種時候了,人們的欲望竟然絲毫不減。
“有今朝沒明日。”于顧像是知道他在想什么,低聲道,“既然每天都是最后一天,當然要及時行樂。”
肖淳低頭看著腳下,半晌輕笑了聲,可連他自己都說不清,這笑聲里到底意味著什么。
當荒謬成為正常,正常才是荒謬。
人腿被分食殆盡,眾人開始選擇明天要被“獻祭”的對象。
所有人又圍坐一圈,嘴里念念有詞,由瞎眼的男人來決定某人的命運。
男人一邊慢條斯理地在虛空中點來點去,一邊對肖淳和于顧道:“等下個月,這些人被隨機分配去不同的樓層,他們之中會誕生執法者,也會誕生守法者,再追加嚴苛的律法,很快就能平息上頭的混亂。”
“我會選出我忠誠的信徒,讓他們去傳教。”男人道,“總會有愿意吃這份苦頭的人,親身下到100層以下,去黑暗里挽救需要救贖的靈魂。如此幾輪,會有成效的。”
肖淳覺得自己聽錯了:“執法者說你會有辦法,辦法就是這樣?”
“我們之中誕生忠誠的騎士,騎士揮劍,保衛公正,就是這樣。”男人的手停了,點在了一個方向,被選中的人站了起來,這人已經失去了一條左小臂,迎接著其他人的喝彩和崇拜,滿臉都是雀躍和亢奮。
肖淳說了個現實的:“退一萬步,他們幾乎都有殘疾,就算勉強不死,如何能震懾他人?”
男人笑了起來:“我也是殘疾。我看不見。我是如何做到的?”
肖淳一頓。
“你的苦難會成為你的優勢,全看你如何使用。”男人道,“既然你們有這份心,明日可拿你們獻祭。到那時,我認可你們信徒的身份,下個月輪換,你們就是眾生新的信仰。”
剛被選舉出來的人立刻臉色灰敗,狠狠瞪向肖淳和于顧,仿佛他們是占了多大的便宜。
肖淳幾乎要氣笑了:“不用了。”
他站了起來,拍了拍手心的灰,眼神掃過一張張臉。他現在覺得,這些人要比于顧瘋得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