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昊與陸見秋沒什么交談,也借機上前幫忙——這是他多年來難得能靠近李情的機會,心中的愧疚從未消散,總覺得讓這個女人受了太多苦。陸佳琪今日格外安靜,默默站在一旁,看看大哥陸昊,又看看面無表情的陸見秋,忍不住在心里輕嘆。
萱萱卻格外活躍,像個好奇的小大人,四處張望。見大人們搬運祭品和紙扎,她也吵著要幫忙,可小小的身子還沒紙扎高,扯了幾下沒拉動,小臉上滿是失望。
一番忙碌后,十點前總算準備妥當。接下來的流程全聽孫良平安排,陸見秋、陸昊等親屬都來到李情墳前肅立,神情莊重肅穆。陸佳琪和柳三刀則站在一旁靜靜看著,不敢出聲打擾——在國人心中,祭拜本就是無比嚴肅的事。
孫良平神情肅穆地走到墳前,手中拿著一張朱紅色紙張,上面寫著親屬的生辰八字。按照道家儀式,他需在墓前宣讀這份名單,告知先人今日祭拜之事。
祭拜過程頗為繁瑣:獻上貢品后,陸見秋等人要按孫良平的指令,依親疏順序?qū)災剐腥菥胚抵Y。陸昊全程神色悲傷黯然,陸見秋則滿心刺痛,為母親早逝而悲憤;柳盈盈作為兒媳,滿臉敬重,每一步都一絲不茍;萱萱年紀小,眼神里滿是迷茫,只能跟著柳盈盈一起跪拜。
繁雜的儀式過后,孫良平取出一沓白紙黑墨寫就的祭文,開始誦讀。墳前香燭搖曳,煙霧裊裊,他沉穩(wěn)渾厚的聲音縈繞在耳邊,直戳人心。祭文很長,孫良平斷斷續(xù)續(xù)讀了半個多小時,才在高昂的收尾聲中結束。隨后又是三拜九叩,最后焚燒黃紙與紙扎品,這場持續(xù)一個多小時的祭拜才算落幕。
祭拜下來頗為耗力,陸見秋體魄強健倒沒什么,柳盈盈和萱萱的額頭卻已滲出汗珠,鼻尖還掛著晶盈的汗珠。陸見秋上前抽出紙巾,輕輕為柳盈盈擦去汗?jié)n,柔聲道:“老婆,辛苦你了?!边@段時間,祭拜的事全靠柳盈盈忙前忙后,甚至還在羅家人面前受了委屈,他心里滿是心疼。
柳盈盈微微一笑,滿不在乎地說:“這些都是我該做的。”她接過紙巾,先擦了擦自己的汗,又抽了一張拉過萱萱:“萱萱過來,媽媽給你擦擦汗?!陛孑婀郧傻刈哌^去,任由柳盈盈擦拭自己稚嫩臉蛋上的汗水。
“媽媽,我們什么時候回家呀?”新鮮感過去,小家伙泛起倦意,小聲問道。
“萱萱乖,拜完奶奶我們就回去。別到處跑了,去找小姑好不好?”
“嗯!”萱萱點頭,跑到了陸佳琪身邊。
此時臨近中午,天空卻陰云密布,沒有多少陽光,空氣悶熱得很,看樣子像是要下雨了。
陸昊從李情墳前走到陸見秋身邊,猶豫了片刻,開口道:“陸見秋,陪我走走吧?!彼壑袧M是渴望——這是他多年的心愿,想補償陸見秋,卻始終不知從何做起。尤其是五年前,不僅沒能給李情母子安穩(wěn)的生活,反而打亂了他們平靜的日子,最終讓自己最愛的女人離世、兒子入獄五年。每次想起這些,他心里都像被針扎一樣疼。
他已年過五十,富足的生活讓他不顯老態(tài),看著不過四十出頭,只是常年的自責與愁緒,讓他兩鬢添了些斑白。
陸見秋聞言點頭,父子倆一同朝著羅家祖墳的方向走去。羅家祖墳面積不小,足有一兩畝地,長寬都有三十多米,整個墓地用混凝土澆筑,呈灰白色,在山下老遠就能看到。
經(jīng)過剛才的打斗,羅家祖墳一片狼藉,就連墓地中央墳頭前的墓碑,都被砸成了兩截,上半截橫在地上。地面上還有一灘半干的血跡,是那名鷹鉤鼻老者留下的——他雖沒被陸見秋打死,卻也受了嚴重的內(nèi)傷。
墓地邊緣擺著不少東西,都是羅家原本準備祭祖用的。羅家人傷得多,走得又倉促,沒來得及帶走;況且這些東西在羅家眼里不值一提,當時羅文山只顧著逃命,哪里還敢多留片刻。
父子倆在羅家祖墳前漫步,一路無言。遠離人群后,還是陸昊先開口打破沉默:“陸見秋,你長大了……”
“這句話,說得太晚了。”陸見秋面色平靜地搖頭。若是小時候聽到這句話,哪怕心里滿是怨憤,他也會毫不猶豫地撲進父親懷里——那時的他,渴望關懷,渴望父愛??蛇@么多年過去,他早已長大,不再是需要溫暖呵護的年紀。陸昊這句話,像哄小孩一般,顯得蒼白無力,沒了多少意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