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見裴清晏歪著頭,沖云錚的方向揚了揚眉,唇角勾起一抹弧度,似笑非笑道:“大司空,不用謝。”
而原本鎖住她雙手的木枷已被隨意丟到一旁,鎖扣虛合著。
“裴將軍,您這是?”李吉看著木枷,舌頭都有些打結。
“救人吶。”裴清晏回得理所當然,“我若不出手,大司空就要被人砍死了。”
“是,是,是。”
李吉連連附和,臉上艱難擠出笑容:“這個我看得到,只是……”他指著木枷,“這玩意您是如何解開的?”
“拿鑰匙啊。”
“拿鑰匙。”李吉下意識點頭應著,下一瞬猛地反應過來,頓時眼睛瞪得溜圓,聲音都劈了調,“您是說,您有鑰匙!?”
這鑰匙從哪兒來的!?
這回裴清晏沒給李吉解惑,她看著不斷踩著百姓肩頭,飛身朝囚車掠過來的黑衣人,朗聲道:“諸位好意,裴某心領了。但裴氏一族,世代忠良,從不會做忤逆皇命之事。還請諸位速速離去,莫要受裴某牽連。”
說罷,她竟直挺挺跪立在囚車上,沖著黑衣人鄭重拱手邀拜。
她身上的囚衣早已被污物浸透,散亂的發絲間還沾著蛋液與碎蛋殼,單薄的肩頭在寒風中微微瑟縮,仿佛一陣風就能將她吹倒。可她就那樣迎著獵獵寒風,腰身挺得筆直,一拜,再拜,三拜。
每一次俯身,都似有千鈞重。
霎時間,橫沖直撞的百姓停在原地,打斗糾纏的禁軍和黑衣人們也都收手停了下來。所有人,靜靜望著囚車內那道身影。
那些殺意凜然的黑衣人頓時眼眶通紅,“撲通”一聲,有人跪倒在地,隨即接二連三所有黑衣人跟著朝裴清晏跪下。
“裴大將軍為國征戰一生,二位少將軍子承父業,沙場征戰無數。”一名黑衣人身形顫抖,撕心裂肺地高呼,“如今奸佞當道,非要給裴氏扣上通敵的污名,憑什么?”
“憑什么?!”更多人跟著嘶吼,聲音里混著血淚,“少將軍身負喪兄喪父之痛,仍在北地抗擊匈奴,浴血奮戰!憑什么被當成罪臣敗將,受這般折辱?!這不公!天大的不公!”
“住口!”裴清晏厲聲斥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這點道理都不懂嗎?裴氏效忠的是大昭江山,守的是黎明百姓,縱戰死沙場,亦無怨無悔。”
裴清晏由跪改坐,她神色平淡,目光輕輕掠過所有人,沙場上淬煉的凜冽氣勢傾覆而下,“今日,無人劫囚,明白嗎?”
“將軍!”
為首的黑衣人猛地撲向囚車,死死扒著欄桿,“將軍,無論如何,我等都無法眼睜睜看著您受辱受屈,跟我們走吧!天高海闊,我們一定能護著您,闖出一條生路!”
“人固有一死,或輕于鴻毛或重于泰山,唯獨這忠君愛國的底線,不能丟。”裴清晏語氣淡然,卻字字千鈞,“諸位好意裴某心領,但裴某,求仁得仁。”
說完,裴清晏自己給自己扣上木枷,盤腿坐在囚車內,仿佛她坐的不是囚車而是戰場上迎敵沖殺的戰車。
直至此刻,李吉懸著的心才徹底放了下來,他輕咳了一聲,將被眼前的一幕幕震得快出竅的三魂六魄拽了回來。
“諸位好漢……”李吉想了想,換了個自認更合適的稱呼,“諸位義士,裴將軍的話爾等都聽到了,將軍赤膽忠心,浩氣長存,諸位何不全了將軍的心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