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清晏輕呷一口,笑著評價道:“好茶?!?/p>
聞言,云錚眼底劃過一絲訝異,“我竟不知,裴將軍這般不畏生死,死到臨頭,還有心思品茶?”
裴清晏放下茶盞,聳了聳肩,“事已至此,我能如何?”
她看似淡然,腦海中卻在不斷閃過各種念頭和謀劃,但問題是時間太急,根本來不及通知外面的部曲,將原本的部署推前。
既不能指望外面,那就只能觀望眼前了。
“大司空?!迸崆尻掏棋P的雙眸,眉目間透著往昔的柔情,“事已至此,可否替我解幾個困惑,叫我死個明白?”
云錚嗤笑一聲,“你是想拖延時間?”
裴清晏反問道:“拖得了一時,能拖得了一世嗎?”
她當(dāng)然是為了拖延!世間事不能說是瞬息萬變,但至少多拖一點時間,就能多一點想計策的時間。
云錚對她這點心思自然也是心知肚明,但他也是在拖時間。
“你既這般伏地姿態(tài)求我,那我便如你愿。”
“七年秋八月戊寅,孝惠帝崩。發(fā)喪,太后哭,泣不下。留侯子張辟強為侍中,年十五,謂丞相曰:‘太后獨有孝惠,今崩,哭不悲,君知其解乎?’丞相曰:‘何解?’辟強曰:‘帝毋壯子,太后畏君等。君今請拜呂臺、呂產(chǎn)、呂祿為將,將兵居南北軍,及諸呂皆入宮,居中用事,如此則太后心安,君等幸得脫禍矣?!┫嗄巳绫購娪?。太后說,其哭乃哀。呂氏權(quán)由此起。乃大赦天下。九月辛丑,葬。太子即位為帝,謁高廟?!?/p>
未央宮宣室殿,幼帝盤坐在書案前,捧著《史記》,奶聲奶氣地將古籍上拗口的文章一字不落地誦讀。
殿內(nèi)靜悄悄的,宮人全都被幼帝遣至門外,此刻殿內(nèi),除了幼帝,只剩下日日陪伴幼帝讀書的夫子。
幼帝放下書,板著臉,他本意是想學(xué)著長輩那般,露出不怒自威的模樣,殊不知那張圓鼓鼓的小臉無論怎么板都不會有效果,反而顯得他格外可愛,有種小孩偏裝大人的模樣。
“夫子,呂氏之禍,復(fù)現(xiàn)乎?何以避呂氏之禍復(fù)萌?”
夫子扶著山羊胡,慢條斯理道:“呂后之禍,在于開外戚干政之先河,使呂氏子弟有了過多的權(quán)利,這也導(dǎo)致了后來的‘諸呂之禍’。再有,呂后手段殘酷,迫害誅殺重臣。操控惠帝,利用權(quán)術(shù)架空制度,破壞法治,助長朝中權(quán)力傾軋之風(fēng)?!?/p>
他頓了頓,看著一眨不眨盯著他的幼帝,笑道:“若想避呂氏之禍,需從幾點著手,其一,外戚無權(quán),則國家安。其二善權(quán)力制衡,扶持朝中勢力與外戚政權(quán),不可出現(xiàn)一家獨大的局面。各方勢力互相制衡監(jiān)督斗爭,則陛下可高枕無憂……”
夫子還想再說,宣室殿殿門突然被人打開,云錚緩緩邁步走進(jìn)。
見到云錚,夫子頓時臉色大變,原本想說的話立刻戛然而止,心虛地低下頭,“見過大司空。”
而一旁的幼帝,先是欣喜地歡呼道:“表兄!”
話音未落,他忽然想起方才史記中記載的呂氏子弟種種惡行,心中有了計較,再看云錚總是不自覺地多想。
云錚……同樣也是外戚,而他的姑母恰好就是臨朝執(zhí)政的太后。
云氏……會不會是下一個“呂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