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云帆來此,并非為了附庸風雅,更不是閑來無事尋個僻靜處歇腳。
他今天是赴約而來。
昨天他便與季伯說妥了,今日下午戌時,鏡湖之畔,垂釣競技。
輸的人,寫詩,或者種瓜。
江云帆對季伯的身份頗有幾分好奇。
那老頭雖衣著樸素,言談舉止也力求融入尋常鄉鄰,可骨子里那份見識與偶爾流露的通透,卻瞞不過江云帆的眼睛,正好借此機會,稍作試探。
在這陌生的世界,要想安身立命,不多了解些身邊的人和事,總歸是行不通的。
眼見季伯尚未抵達,江云帆便將肩上那個裝著嶄新漁具的布包往地上一放,自顧自尋了個干凈的石凳坐下,氣定神閑地耐心等待起來。
然而他這稍顯突兀地一坐,立馬驚動了對面那主仆三人。
三道目光齊刷刷地投射過來。
其中一個尖臉小廝的臉色最先沉了下來,眉頭擰成了一個疙瘩,用一種審視貨品般的目光將江云帆從頭到腳打量了一遍。
“喂!哪兒來的小子,沒看到我家公子正在此地雅集撫琴?”
江云帆點點頭:“看到了?!?/p>
“那你還堂而皇之地坐著?快走,驚擾了公子的興致,你擔待得起嗎?”
江云帆緩緩抬起眼,目光平靜無波:“你們彈你們的琴,我在這歇我的腳,礙著了?”
“當然礙著了!”
另一個體型稍胖的小廝立刻接過了話頭,嗓門提得更高,唾沫星子都快噴到了江云帆的臉上。
“我家公子雅興高潔,素愛清凈,尤其見不得腌臜邋遢之物!你瞧瞧自己這一身行頭,坐在這里,簡直是污了公子的眼,敗了公子的興致!”
江云帆聞言,下意識地低頭掃了眼自己的衣衫。
確實,客棧雜工穿的粗布衣裳,方才又是去后廚添柴加炭,又是在大堂里端茶送水,沾染了不少塵灰油漬,看上去的確不怎么體面。
可這紅雀亭乃是公共之所,并非誰家的私家園林。
他江云帆向來不愿主動惹是生非,卻也絕不是個會無故受人欺凌的主兒。更何況,與季伯約好了在此碰頭,他不想失信于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