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知道,這不是天要亡大梁,是大梁早已腐爛到骨,只差一場風,吹散這具尸。
他緩緩拔出腰間短刀,刀鋒映著雪光,寒得刺眼。
刀尖落下,在雪地上劃出一道深痕,像是剖開這亂世的胸膛。
“天下要換刀。”他低聲說,一字一頓,仿佛每個字都釘進地底,“我不做臣,我做——執刀人。”
他站起身,環視那些瑟瑟發抖的錦衣校尉,目光如刀,刮過每一張驚懼的臉:“你們回去告訴劉瑾,他送來的不是招安,是祭品。五口棺材,已收四魂,只剩一口——我替他留著。”
當夜,北風呼嘯,五口烏木棺材入土。
四具葬于斷龍谷陰面,壓鎮煞氣。
唯有一口,孤零零立于寨門正中,棺蓋未合,內里鋪滿白綾,宛如待嫁之床。
上書三字,墨跡淋漓,如血潑就——
“劉瑾備”。
寨中無人敢近,唯柳鶯兒赤足踏雪而來,銀鈴輕響,她蹲在空棺旁,指尖撫過那三字,輕笑:“你說他會不會自己鉆進去?”
徐謙倚門而立,望著那口空棺,沒回答。
那人得活著,親眼看著自己一手遮天的王朝,如何被一把刀,一寸寸剝皮拆骨。
而此刻,千里之外的京城,司禮監內玉杯碎地,聲震梁柱。
劉瑾雙目赤紅,咆哮如獸:“徐謙反了!傳旨天下,發兵剿逆!”
可御前會議上,老尚書顫巍巍起身,聲音如秋葉將落:“百姓……稱其‘徐公’,不稱‘逆賊’……若強剿,恐天下皆反。”
殿中死寂。
皇帝枯坐龍椅,良久,低聲問:“他……到底要什么?”
無人應答。
……
而在安民府南門外,五根粗木樁已立三日。
日頭毒辣,周文遠的尸體在烈日下微微扭曲,蒼蠅盤旋,手掌釘孔滲出黑血。
清晨,總有流民悄然前來,低頭不語,撿起石子,輕輕擲于尸下。
就像,那不是一具死尸。
而是一塊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