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脆一響,玉蟬落地,濺起泥花。
那一聲,像耳光抽在趙德安臉上。
徐謙俯視著他,聲音低卻如刀:“前驛丞死前查到了什么?鐵器走私?軍械外流?還是你勾結北境馬匪,賣通邊關?他一紙文書要遞往兵部,你就慌了。于是‘上頭交代,不留活口’?”
趙德安渾身劇顫,額角青筋暴起,卻一個字也說不出。
就在這死寂之中,人群后方,一道佝僂的身影緩緩走出。
是老瘸子陳三。
他拄著拐,左腿空蕩蕩地晃著,臉上布滿風霜,眼神卻異常清明。
他一步步走向石臺,每一步都像踩在自己過往的恥辱上。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他身上。
徐謙沒有說話,只是靜靜看著他。
陳三停下腳步,抬頭望天,仿佛在確認自己是否還活著。
然后,他緩緩抬起顫抖的手,指向趙德安。
聲音沙啞,卻清晰得刺破風雨:
“趙大人……前驛丞死前,你說……‘上頭交代,不留活口’……”老瘸子陳三的話音落下的那一刻,天地仿佛靜了一瞬。
風卷著濕土掠過廢墟,吹動徐謙額前沾泥的碎發。
他站在泥濘中,目光卻如炬,死死鎖住趙德安那張由驚轉懼、再由懼轉瘋的臉。
那雙曾高高在上、慣于呵斥流民的眼睛,此刻布滿血絲,瞳孔劇烈震顫,像是被剝光了衣裳扔在雪地里。
“你……你胡說!”趙德安猛地掙起,脖頸青筋暴起如蚯蚓盤踞,“一個瘸腿的老廢物,也敢污蔑朝廷命官?!來人!來人!”
他嘶吼著,卻忘了!這驛站早已沒有他的“人”。
話音未落,兩旁流民已如狼似虎撲上。
一人拽臂,一人壓肩,將他狠狠摜進泥水里。
徐謙慢條斯理地走過去,蹲下,手指沾了泥,輕輕拍在他臉上,像拍一個做錯事的孩子。
“現在,你是囚,我是官,雖然還沒品。”
他笑,聲音輕得像在說情話,卻字字剜心,“你說,是不是很可笑?三天前你還讓我跪著聽訓,說‘罪官不配食官糧’。可現在,你連一口稀粥都要看我臉色。”
趙德安喉嚨里發出野獸般的嗚咽,嘴唇哆嗦著,忽然咧嘴笑了:“徐謙……你以為你贏了?你不過是個貶官!一個連九品都不配坐的賤骨頭!上頭不會認你!朝廷不會認你!你就是個笑話!”
徐謙歪了歪頭,像是聽到了什么極有趣的蠢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