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拿雪塞他嘴,有人踩他斷手。
趙文炳躺在雪地里,口鼻流血,視線模糊,卻仍死死盯著那口被供起來的棺材。
他忽然笑了。
笑聲比哭還難聽。
原來不是徐謙壞了規矩。
是他和他所信奉的“禮法”早已把規矩當成遮羞布——餓殍遍野時講忠孝,災年無糧時談清廉,百姓易子而食,他們卻在寫詩祭天。
而徐謙,只是把這層布,一把撕了。
消息傳回邊陲大營時,徐謙正坐在火堆旁剝橘子。
橘皮飛旋,一片片金紅落地。
他聽完斥候匯報,嘴角一勾:“哦?連知府都開始學我掘墳了?”
云璃立于帳中,黑紗遮面,聲音冷得像冰泉:“你點燃的火,已燒出你的掌控。他們不再信廟堂,只信‘棺中有糧’四個字。”
徐謙吐出一瓣橘子,瞇眼笑:“那就燒得更旺些。”
他抬手,召來柳鶯兒。
紅衣女子赤足而來,銀鈴無聲,一道血影滑入帳內。
“去挑三個病重老卒,曾隨我走過流放路的。”徐謙猶豫片刻道
“問他們,愿為蒼生殉糧否?”
柳鶯兒眸光一顫,隨即點頭。
三日后,三具棺材被抬出營中。
每棺“藏糧”一千石,合計三千,皆是實繳軍糧。
徐謙親撰碑文,立于要道:“洪字營三勇士,死守官糧,寧餓死不私分,魂佑邊民,永享香火。”
百姓聞之,無不痛哭叩首。
疫區流民甚至抬著棺材前來謝恩,稱“勇士之魂已化甘霖,灑落人間”。
云璃站在碑前,望著那三座新墳,良久才道:“你造神,只為殺活人。”
徐謙站在她身側,手里又剝著一個橘子:“對。神不吃飯,還能替我盯著糧倉。”
風過,紙灰飄來。
洛晚娘不知何時已將《流民錄》改寫完畢,置于徐謙案頭。
她在“李氏食子”案旁添注:“其子名李,幸存,今為洪閑義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