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昭揚手,折子直直地飛下玉階,重重砸在了魏仲達臉上。
“魏仲達,你好大的膽子!”魏仲達臉色慘白,頓時跪倒在地,以頭搶地,“陛下!臣冤枉!臣冤枉啊!!”沈昭冷笑一聲,正要說什么,卻感受到了一道存在感極強的視線。
她忍不住看過去,恰恰和陸衍對上目光。
陸衍眸色深沉,看不出是什么情緒,但他幾不可聞地輕輕搖了搖頭。
他在提醒她,現(xiàn)在還不能把人逼得太緊,要放長線釣大魚,伺機而動,再一擊必勝。
沈昭話到嘴邊又咽了下去,視線飛快地掃過嚴琢那張蒼老冷沉的臉,脊骨上竄起一陣寒意。
若魏仲達或者嚴琢還藏著有后手,她可能還會倒蝕把米,錯失這次絕佳的好機會。
她確實是操之過急了。
思及此,沈昭極輕地嘆了聲,很快平靜下來,唇角緩緩牽起一個似笑非笑的弧度。
“是嗎?魏愛卿的意思是,賬冊上這百萬兩銀子,是朕冤枉你?”她笑得不陰不陽,聲音也輕飄飄的沒有落點,尾音上揚,“魏愛卿,朕記得三年前你上折子,跟朕說河堤固若金湯,可保百年。
”“如今三年未到,倒成了篩子,一潰千里,是你當初看走了眼,還是有人欺你?”魏仲達愣住,下意識抬頭,“陛下,臣、臣當年確實驗過……”“驗過?”沈昭輕笑一聲,卻是恰到好處地打斷了他。
“那便好,那朕再問你一句,若有人指使你偷工減料以公謀私,你認不認?”冕旒輕晃,玉藻相擊,泠泠如碎冰,掩住她眼中所有翻涌的情緒。
“這揚州與蘇州的兩位知府,自行請罪舉報你的時間很巧,魏愛卿覺不覺得……他們是畏罪,借此機會栽贓陷害你?”魏仲達瞳孔驟縮,汗順著鬢角滑進領口。
沈昭的話一句接一句,不給他喘息的機會,可他偏生礙于君臣之禮不能打斷。
才短短幾句,沈昭已經把他的退路全部堵死了,連個縫隙都沒留下。
前揚州與蘇州知府二人下任本就是他威逼利誘,從那個官位上趕走的人,對他積怨已久,恨之入骨。
若認,私吞數(shù)百兩銀子,他死罪難逃;若不認,將背后之人說出來……魏仲達打了個寒戰(zhàn),跪在地上的身子止不住地顫抖,額上冷汗一顆接一顆滴落在地上。
只怕是自己在牢獄中看不見明日的太陽,連家中父母妻兒也要受牽連。
沈昭不催,只靜靜等,斂下的眸子里藏著幾分似有若無的笑意。
殿上百官屏息,針落可聞。
片刻,魏仲達咬牙,猛地一磕,“臣……臣無人指使!是臣一時糊涂!才做出此等禽獸不如、傷天害理之事!!”沈昭還煞有介事地輕輕點頭,聲音溫和得讓人心顫,“既然無人指使,便是你一人之過,來人——”她頓了頓,目光輕飄飄地掠過嚴琢,他立在文班之首,背脊筆直,袖口卻微微發(fā)抖。
只有一瞬,卻被她捕捉到了。
“魏仲達貪墨瀆職,證據(jù)確鑿,即刻押入天牢,家產抄沒,三司會審。
另外……”沈昭話鋒一轉,“朕記得嚴相曾力薦魏卿,去年冬賑,嚴相舉薦的也是他。
如今看來,丞相也被蒙在鼓里。
”“既如此,嚴相便親自督辦此案,三日內給朕一個交代,不知嚴相可有異議?”一句話,把嚴琢推上前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