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風巷深處那間破屋門口,此刻卻比醫院還“熱鬧”。
李紅梅叉著腰,像一尊門神,堵在歪斜的木門前。
她臉色鐵青,胸脯氣得劇烈起伏,一雙杏眼噴著火,惡狠狠地掃視著圍在門口指指點點的人群。
“看什么看?有什么好看的?!沒見過人做衣服還是沒見過人昏倒?都給我散了!該干嘛干嘛去!”
她的大嗓門像銅鑼,在巷子里嗡嗡作響。
人群被她吼得縮了縮脖子,但好奇和議論并未停止。
“李大姐,林師傅……真沒事吧?剛才周建剛抱出來的時候,那頭上……嘖嘖,嚇死個人了!”一個相熟的賣菜婆子湊過來,壓低聲音問,眼睛卻不住地往黑洞洞的門里瞟。
“沒事!死不了!”
李紅梅沒好氣地嗆回去,“就是累著了!流了點鼻血!瞧把你們一個個嚇得!沒見過世面!”
“鼻血?”旁邊一個嗑著瓜子的中年女人嗤笑一聲,聲音不大不小,剛好能讓周圍人聽見,“李紅梅,你蒙誰呢?鼻血能把綠布頭都染成醬豬肝色?當我們瞎啊?”
她吐掉瓜子殼,眼神瞟向門里,“我說,該不會是昨兒晚上被周建剛打狠了,今兒個又逞強,傷口崩開了吧?嘖嘖,為了條褲子,命都不要了?值當嗎?”
“你放屁!”李紅梅像被踩了尾巴的貓,瞬間炸毛。
她一步跨到那女人面前,手指頭幾乎戳到對方鼻子上,唾沫星子噴了對方一臉,“劉金花!你嘴里再敢噴糞試試?信不信老娘撕了你這張破嘴!秀云那是自己不小心磕的!什么打不打的?你再敢胡說八道,看我不撕爛你的嘴!”
那叫劉金花的女人被她這潑辣勁兒嚇得后退一步,臉上掛不住,也拔高了聲音:“喲!急眼了?被我說中了?誰不知道周建剛昨兒晚上在院里發瘋!那動靜大的!馬蘭花可都聽見了!摔盆砸碗的!林秀云今兒個就頂著傷出來,不是被打的是怎么的?李紅梅,你也甭替她遮掩!新風巷這地界兒,有啥事能瞞得住?”
“馬蘭花?!”李紅梅的火氣瞬間被點燃到了頂點!她猛地轉頭,刀子似的目光精準地刺向人群外圍,那個正縮著脖子、眼神閃爍、想悄悄溜走的干瘦身影。
“馬蘭花!你個長舌婦!給我滾過來!”李紅梅一聲暴喝,像平地驚雷。
馬蘭花嚇得渾身一哆嗦,差點絆倒。
在眾人目光注視下,她訕訕地轉過身,臉上擠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紅……紅梅妹子,你叫我干啥?我……我可啥也沒說啊……”
“你放屁!”李紅梅幾步就沖過去,一把揪住馬蘭花的衣領子,那干瘦的老太婆在她手里像只小雞仔。
“劉金花說你聽見了?你聽見啥了?啊?你給老娘一字一句說清楚!說不清楚,老娘今天就把你這身老骨頭拆了扔糞坑里去!”
李紅梅的眼睛瞪得像銅鈴,聲音震得馬蘭花耳膜嗡嗡響。
“哎喲!哎喲!殺人啦!”馬蘭花殺豬般地嚎叫起來,手腳亂蹬,“李紅梅你放手!我……我就是聽見他們家昨晚上吵得兇!摔東西!周建剛那嗓門大的……誰知道……誰知道他打沒打人啊!我又沒趴他們家窗戶根底下看!你……你放開我。”
“吵得兇?摔東西?”李紅梅揪著她的衣領子不放,聲音冷得像冰碴子,“那你剛才跟劉金花嚼什么蛆?說什么秀云被打了?馬蘭花,我告訴你!秀云額頭上那傷,是今天在新風巷自個兒不小心磕門框上磕的,跟周建剛沒關系,再讓我聽見你滿嘴噴糞,編排我妹子,看我不把你那點破事都抖落出來!你家二小子去年偷廠里銅線賣的事兒……”
“哎喲我的祖宗!”馬蘭花一聽這個,臉瞬間嚇白了,也顧不上嚎了,連忙壓低聲音討饒,“紅梅妹子!紅梅祖宗,我錯了,我錯了還不行嗎?我嘴賤,我胡說八道,林師傅那傷是磕的,是磕的,跟周建剛沒關系,我保證,我保證再也不亂說了,你……你可千萬別說啊!”
李紅梅重重地哼了一聲,像扔破麻袋一樣把馬蘭花搡開:“滾!再讓我聽見一句,看我不扒了你的皮!”
馬蘭花踉蹌幾步站穩,屁都不敢放一個,灰溜溜地擠開人群,頭也不回地溜了。
劉金花和其他幾個嚼舌根的女人,一看馬蘭花這慫樣,也縮了縮脖子,不敢再吱聲。
李紅梅環視一圈,目光像刀子一樣刮過眾人:“都聽清楚了?林秀云的傷,是磕的!誰再敢胡說八道,編排我妹子,編排周建剛,先掂量掂量自己屁股干不干凈!別怪老娘翻臉不認人!散了!都給我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