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武接過路引,再次躬身行禮,轉身大步離去。
天祥樓坐落于京城最繁華的朱雀大街,飛檐翹角、朱漆描金,是京中數一數二的大酒樓。
平日里往來皆是達官顯貴、富商巨賈,此處是田佟岳丈家的酒樓,此時他包下了最大的雅間,隔著門板都能聽到里面傳出來的笑語與碰杯聲。
林震換上一身玄色常服,帶著兩名精干親衛趕到時,樓外已停了好幾輛鑲著銅飾的馬車,顯然受邀之人早已到了大半。
他拾級而上,剛走到雅間門口,門就被從里面拉開,一股酒肉香氣混著熏香撲面而來。
“林兄可算來了!”御林軍統領田佟率先起身相迎,他生得五大三粗,國字臉上堆疊著橫肉,一雙三角眼瞇成細縫,笑起來時眼底的陰鷙卻絲毫未減,“快坐,就等你開席了!”
林震拱手還禮,目光快速掃過雅間。
不大的空間里擺著一張圓桌,坐著五六個人,個個身著常服,卻依舊氣度不凡。
除了田佟,還有東城兵馬司指揮使錢廣,南城兵馬司指揮使趙明,以及三個御林軍千戶,皆是京中手握實權的武將。
“諸位久等,處理公務來遲了,還望海涵。”林震客套兩句,在田佟特意留出的主位旁坐下,指尖卻悄悄攥緊。
田佟此人貪財好權、手段毒辣,向來愛拉幫結派,今日突然設宴召集各城兵馬司首領,絕不可能是單純的“兄弟聚會”。
酒過三巡,桌上的氣氛漸漸熱絡,田佟卻突然放下酒杯,敲了敲桌面,將眾人的注意力都吸引過來。
他環視一圈,聲音壓得低了些:“諸位兄弟,如今京中的局勢,想必不用我多說吧?皇上的龍體……唉,太醫院那邊傳來的消息,一天比一天‘差’,前幾日還斬了兩個太醫,說是‘延誤圣治’。”
這話一出,雅間里的笑聲瞬間消失,眾人神色都沉了下來。
錢廣端著酒杯的手頓了頓,嘆氣說道:“可不是嘛,我昨日去宮門外當值,見太醫院的人進進出出,臉色一個比一個難看。還有人說,宮里已經悄悄在備后事了,只是沒敢明說。”
“何止是備后事。”趙明放下筷子,聲音里帶著幾分唏噓,“我聽說近來宮里的貢品少了大半,連御膳都減了規格。這光景,誰都看得出來,皇上怕是撐不了多久了。”
田佟瞇了瞇眼,眼中閃過一絲精光,話鋒陡然一轉:“皇上若是真有不測,這朝中必然會大亂,屆時這江山可如何是好啊?”
說到這,語氣都滿是擔憂。
眾人聞言,也不敢接這種敏感話題,互相面面相覷,沒有出聲接話。
“不管如何說,咱們食君之祿該忠君之事!”田佟放下酒杯,視線掃過眾人,“總不能看著這江山亂了才是啊。”
此時,跟隨著田佟的御林軍千戶拱手好奇問道:“統領的意思是?”
田佟滿意地斜睨了他一眼,繼續道:“如今皇上膝下無子,按祖制該從宗室中擇賢繼位。依我看,留居京中的安王殿下,宅心仁厚,禮賢下士,便是最合宜的人選。”
“安王?”林震眉頭微挑,指尖在桌下悄然攥緊。
安王晏承玉是當今皇帝的三弟,常年在京中經營,一邊拉攏文官集團,一邊暗中結交武將,在京中很有賢名。
自從太子過世,皇上身體大不如從前后,安王府就開始與御林軍往來素來密切。
田佟今日突然提及此事,顯然不是無的放矢,這場宴席也一場鴻門宴。
“田兄,這定新君的事,按理說也輪不到我們這些臣子。皇上心中自有定論的!”
田佟望著他,“林兄此言差矣啊。我們臣子不就盼著有個賢德圣明的君王嘛,如此才能海清河晏啊!”
“田兄所言極是!”一個御林軍千戶立刻諂媚附和,臉上堆著討好的笑,“安王殿下在朝中威望無雙,去年黃河決堤,他還親自去災區賑災,百姓都稱他‘賢王’。”
去年他能升任千戶,安王也是出了不少力的。
所以,他還是很支持安王登基的,畢竟安王對他們武官也是很不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