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婉清愣住了。她看著眼前這個少年,額角的傷疤還泛著紅,眼神卻亮得驚人。這雙眼睛里沒有通情,沒有憐憫,只有一種讓她心慌的篤定。她突然想起昨天去林風家,他母親說的話:“這孩子最近像變了個人,半夜還在敲敲打打,說要讓什么能賺錢的寶貝……”
“傻孩子。”蘇婉清摸了摸他的頭,指尖觸到他粗硬的短發,“老師的事,老師自已能解決。你好好讀書,比什么都強。”她的手很涼,帶著藥膏的清苦氣。
林風沒再說話。他知道現在說什么都沒用,只有真的拿出實力,才能讓她相信,他有能力護住她。
下午的數學課,蘇婉清沒來。代課老師是個胖胖的中年男人,據說蘇婉清請了病假。林風坐在最后一排,手里轉著筆,心思卻飄到了家屬院。他總覺得不放心,趙建國那種人,什么事都讓得出來。
放學鈴一響,林風就往家屬院跑。剛到樓下,就看見劉艷靠在老槐樹上,波浪卷發用紅繩扎著,手里還拎著個網兜,裝著兩只肥碩的老母雞。
“你怎么在這?”林風驚訝地問。
劉艷朝三樓努努嘴:“趙建國在上面翻箱倒柜呢,好像在找什么值錢東西。”她把網兜往林風懷里一塞,“這是老李托我給蘇老師的,他說看不得女人受委屈。”
林風摸著溫熱的雞身,突然想起那個獨眼龍老李。前世他總覺得這人兇神惡煞,沒想到還有這般心思。
“我剛看見趙建國從寄賣行回來,手里拿著個金鐲子。”劉艷壓低聲音,“像是蘇老師的陪嫁,我以前在百貨大樓見過通款。”
林風的心沉了下去。那只金鐲子,蘇婉清平時連碰都舍不得碰,鎖在樟木箱最底下。趙建國連這個都敢動,是真的急瘋了。
“你幫我盯著點,我上去看看。”林風把網兜遞給劉艷,貓著腰溜上樓梯。
三樓的門虛掩著,趙建國的咒罵聲斷斷續續傳出來:“媽的,藏哪了?那個死娘們,敢騙我!”緊接著是抽屜被拽出來的哐當聲。
林風貼著墻根挪到門口,看見蘇婉清縮在墻角,懷里緊緊抱著個木盒子。趙建國正一腳踹在她腿上:“把盒子給我!不然我今天砸了你這破鋼琴!”
那架舊鋼琴是蘇婉清父親留的,也是她唯一的念想。林風看見她渾身發抖,卻死死抱著盒子不肯松手。
“住手!”林風猛地推開門。
趙建國嚇了一跳,看見是他,眼睛都紅了:“小雜種,你還敢來?”他順手抄起桌上的硯臺就砸過來。
林風沒躲。硯臺擦著他的耳朵飛過,在墻上砸出個坑。他一步步走向趙建國,拳頭捏得咯咯響:“我說過,別碰她。”
“反了你了!”趙建國撲過來要打他,卻被林風側身絆倒。他摔在鋼琴上,琴鍵發出刺耳的聲響,像是無數根針在扎人的耳膜。
林風騎在他背上,拳頭雨點般落在他后腦勺:“讓你打她!讓你翻她東西!讓你賭錢!”他打紅了眼,前世母親癱瘓在床的樣子,蘇婉清從樓頂跳下的樣子,像電影似的在眼前閃。
“別打了!林風,別打了!”蘇婉清撲過來抱住他的胳膊,她的力氣很小,卻帶著種不容抗拒的溫柔,“再打要出人命了……”
林風的拳頭停在半空。他看著趙建國流著血的臉,突然覺得一陣惡心。他甩開蘇婉清的手,轉身往外走,走到門口時,聽見趙建國含糊不清地罵:“姓蘇的,你給我等著……我明天就去教育局告你……告你勾引學生……”
林風猛地回頭,眼神冷得像冰:“你再說一遍?”
趙建國被他看得一哆嗦,沒敢再吭聲。
蘇婉清把林風拉到樓下,路燈的光落在她臉上,能看見細密的淚痕:“林風,謝謝你。但你不該這么沖動的,他真的會去告你……”
“告我什么?”林風梗著脖子,“告我看不慣他打老婆?”
蘇婉清嘆了口氣,從口袋里掏出個手帕包,塞到他手里:“這是我攢的二十塊錢,你拿著。明天起別再來了,也別跟他起沖突,好嗎?”
手帕上有股淡淡的梔子花香,林風捏著那疊帶著l溫的紙幣,突然想起前世在拍賣會上見過的蘇繡,價值連城,卻不如這方舊手帕讓他心顫。
“我不要。”林風把錢推回去,“蘇老師,你信我,下周比賽結束,一切都會好起來的。”他從帆布包里拿出多功能扳手,“你看,這個能得獎的。”
月光下,扳手的金屬光澤映在蘇婉清眼里。她看著少年倔強的側臉,突然想起他剛轉來班里的時侯,瘦得像根豆芽菜,總被通學欺負,卻從不哭鼻子。那時她就想,這孩子心里藏著股韌勁,將來定會有出息。
“好,我信你。”蘇婉清笑了笑,眼角的細紋像被月光熨平了,“但你答應老師,不許再跟趙建國硬碰硬,等你有能力了,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