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梯平穩地降落到一樓,發出“叮”的一聲悅耳提示音,金屬門向兩側無聲滑開。
“陳哥,我到啦,再見!”
林瑤的聲音帶著下班后的輕快,像一陣無憂無慮的風,隨著人流涌了出去,很快消失在寫字樓金碧輝煌的大堂里。
陳遠卻像是被釘在了原地。洶涌的人潮從他身邊分流而過,步履匆匆,奔向各自的目的地。他像一塊冰冷的礁石,沉默地矗立在喧囂的洪流之中。巨大的玻璃幕墻外,陸家嘴的霓虹已經開始次第點亮,將黃昏的天空染成一片迷離的紫紅,繁華得刺眼。
他腦海中只剩下那不斷盤旋、放大、撞擊的畫面:
深藍色的絲絨盒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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奢華的櫥窗。
林悅接過盒子時羞赧泛紅的臉頰。
周明那張溫和面具下志得意記的笑容。
原來所謂的“樣品”,根本不是什么客戶隨手給的!是周明在恒隆廣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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專柜,親手挑選,親手遞給她的禮物!她小心翼翼地收藏著,甚至可能在他面前戴上過,而他當時竟然愚蠢地以為那只是一份普通的“工作樣品”!
一股混合著被愚弄的憤怒、被背叛的劇痛以及強烈自我厭惡的濁氣猛地沖上喉頭。他幾乎能嘗到那股令人作嘔的鐵銹味。
他不知道自已是怎么走出電梯,穿過那明亮得過分、回蕩著各種聲音的大堂。他像個失魂的游蕩者,憑著本能走向地下車庫的方向。冰冷的空氣帶著地庫特有的、混雜著汽油、灰塵和橡膠輪胎的味道撲面而來。
找到自已的車,拉開車門坐進去。真皮座椅冰冷地貼合著身l。他摸索著掏出車鑰匙,插進去,啟動引擎。低沉的轟鳴聲在空曠的地下車庫回蕩。儀表盤亮起幽藍的光,指針跳動。他扶著方向盤,指尖冰冷麻木。
車緩緩駛出地庫,匯入傍晚擁擠的車流。窗外是流動的都市光影,高樓大廈的霓虹燈牌在車窗外飛速閃過,拉出一道道絢麗而冷漠的光帶。車載電臺里播放著輕松的音樂,女主持人甜美的嗓音介紹著下班高峰路況。
這一切都與他無關。
他的世界里,只剩下那深藍色的絲絨盒子,像一顆劇毒的種子,在他心臟里生根、發芽,瞬間長出了冰冷的、帶著尖銳利刺的荊棘,將他那顆曾以為堅不可摧的心,纏繞、勒緊、刺穿,再狠狠撕扯開來,鮮血淋漓。
手機在副駕駛座上突兀地震動起來,屏幕亮起,顯示著“林悅”的名字。
陳遠的目光掃過那個名字,眼神里最后一絲溫度也徹底凍結。他沒有去看那條信息的內容。他猛地一打方向盤,車輪在濕漉漉的地面上發出尖銳的摩擦聲。車子在十字路口一個決絕的轉向,輪胎碾過積水,濺起渾濁的水花,徹底偏離了回家的方向。
路牌在雨霧中變得模糊,但指示的方向卻無比清晰——虹橋火車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