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明友說:“現在礦上的情況用不著你再操心了,你現在趕緊回來。這里正在開會,等著你參加呢。
對了,還有藍書記,你們兩個立刻回來,限你們十分鐘。”說著,“啪”的就把手機掛了。
林江南轉身看著車上的三位女子說:“聽到沒有?這是對我們動怒了。可是我們做了什么惹怒了他們呢?”
作為主管鎮里紀檢工作的常務副書記,蘭可欣十分敏感地意識到:能讓周繼領、馬明友、彭懷杰如此動怒的原因,已經不是煤礦恢復生產或是封條被揭開,而應該是那些賬本。
賬本上顯示,碾子溝煤礦這十幾年間,上交給鎮里的社保和醫保基金多達一個多億,可目前這些已退休的工人卻一分錢都得不到。這錢哪里去了?
蘭可欣過去并未掌握任何這方面的情況,如今這些突然擺在眼前,她自然生出一種強烈的敏感:那1億5千萬,甚至可能更多的社保基金,有可能被鎮里,甚至包括某些縣里的領導瓜分了。
這直接導致那些已退休、卻沒拿到一分錢退休金的老礦工們,生活陷入了水深火熱之中。
某些領導如果真的這么做,簡直就是喪盡天良。
黨政辦公室大樓三樓的小會議室里,充滿著濃濃的火藥味。
周繼領、馬明友、彭懷杰以及副鎮長李明和張軍,嘴里都叼著一顆香煙。
甚至連平時不怎么抽煙的周繼領,也連續抽了三支。
他的表情宛如一塊鐵板,冷得可怕。
而馬明友在他身邊一個勁地鼓噪著說:“周書記,看到沒有?這剛到我們鎮里來十幾天,就無法無天了!”
周繼領微微瞇合著眼睛,在想著碾子溝煤礦1億5千多萬社保基金的來龍去脈。
他沒有想到,林江南這次到碾子溝煤礦,竟把這件更大的雷給引爆了。
十幾年前,退休政策改革,開始由個人和集體同時上繳社保和醫保基金時,周繼領還是鐵嶺鎮的鎮長,當時的鎮委書記,也就是現在綏江縣的縣長賈興旺。
那年上繳的數目其實并不多,應該在幾十萬上下。
可那年,鎮里要搞一個形象工程,建一個廣場,廣場上還要豎一座雕像,鎮里又沒有其他資金可以動用。
賈興旺當時對他說,社保基金可以緩一緩,工作卻不能緩。
于是,鎮里便建了一個文化廣場,廣場中心立著一座代表奮發圖強的“開荒牛”雕像。
而此后幾年,碾子溝煤礦每年上繳到鎮里的社保和醫保基金逐漸增多,也同樣被當時的賈興旺挪作了他用。
這錢是個好東西,一旦花慣了,這條路就堵不上了。
賈興旺每年都把碾子溝煤礦上繳的、越來越多的社保和醫保資金,用在形象工程甚至其他賬目上。
而到自己八年前接手鐵嶺鎮鎮委書記時,每年上繳的資金已經達到幾百萬,后來更是到了上千萬的規模。
這么一大筆錢往外流,他就感到一陣陣心疼,于是截流這部分錢,在鐵嶺鎮就是個公開的秘密。
手頭寬裕了,花錢也就變得大手大腳起來。縣里的主要領導、各部門掌握實權的人,以及鎮領導的各種福利,都從這里出。
其實,鎮里所有的人幾乎都知道,他們迅速變富的生活、手頭越來越寬裕的金錢,都出自碾子溝煤礦上繳的這些社保和醫保費用。
但他們得了好處,誰又會為那些下井挖煤的“煤黑子”討個說法?誰又會考慮這些人退休后的日子怎么過呢?
而今天,這個雷終于爆了。
周繼領意識到,這件事情要比這些“煤黑子”們吃不上飯、孩子上不起學的問題嚴重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