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真的沖突起來,自己這個鎮委副書記夾在中間,確實不好說話。
當聽到林江南這番話,她覺得說得實在太合時宜了。
事實的確如此,就算林江南讓礦工們把賬本交出來,那些礦工們會聽嗎?
可她在現場明明看到,林江南是和礦工們緊緊站在一起的,一直在全力保護那些賬本。
但在周繼領和馬明友他們面前,稍稍示弱也完全是應該的。
這時,她才開口說道:“周書記、馬鎮長,情況的確是這樣的。我們雖然不能說那些礦工現在是暴徒,但他們心里的憤怒已經到了極點。
這憤怒從何而來?很多是沖著我們鎮領導來的——因為他們認為這筆錢交到了鎮里,想討要個說法,這根本不是林江南能左右的。
我可以作證,林江南在這件事上完全是站在鎮領導的立場上,他想全力以赴解決礦工們目前的生存和養老問題,但他個人顯然沒有這個能力。
至于那些賬本,我現在覺得咱們鎮里顯然很難收回來。別說是林鎮長,就算是周書記、馬鎮長您二位到那里去,恐怕也同樣是徒勞。
這其實也說明不了什么,只要咱們真心實意為這些礦工們辦事,把問題解決好,這些賬本在誰手上,應該就不是什么大問題了。”
這時,宣傳委員米麗開口說:“周書記、馬鎮長、彭鎮長,我覺得林鎮長和蘭書記說得既正確又必要。
我們現在關注的焦點不該是賬本本身,而是這些礦工明天會不會到縣委黨政大樓前下跪,開工生產后會不會被上級緊急叫停,以及那些上交的養老基金和醫療基金到底流向了哪里。
如果僅僅盯著賬本,我覺得這完全是本末倒置。”
周繼領的內心像雄獅般咆哮起來:這他媽反了!今天這幾個過去根本不被他放在眼里的下屬,竟然一個個公然跟自己叫板,可他卻毫無辦法應對。
從客觀角度來說,他們說的又偏偏都在理。自己在這關鍵時候還糾纏著賬本不放,顯然暴露出不敢公開的齷齪和陰暗心理。
于是他轉移話題說:“那好,這些賬本的問題我們就先不提了。林鎮長、藍書記、米委員,你們能保證這些礦工明天不沖擊縣委縣政府嗎?”
本來林江南想要說,礦工們的情緒已經穩定下來,如果不發生新的意外,這些礦工明天不會沖擊縣委縣政府。
但他突然又不想這么說了——因為他不想讓周繼領、馬明友、彭懷杰這些人把心真的放進肚子里。
讓他們繼續擔驚受怕,倒是一件挺值得玩味的事情。
林江南輕輕地嘆了口氣,說:“事情哪那么容易。周書記、馬鎮長,你們太高估我的能力了。正像你們認為的那樣,我不過是剛到這里沒幾天的副鎮長。這些人對我既不熟悉,也知道我手里沒有多大的權力,我說的話也不見得就那么好使。”
周繼領皺了一下眉頭,他自然聽出林江南這番話里,不但帶著幾分成見,還透著幾分對自己權威的蔑視。
他說:“林鎮長,你口口聲聲說不讓這些人明天沖擊縣委縣政府,可你說出的這番話表明什么?是表明你所做的努力沒有發揮什么效果,還是對我這個鎮委書記做出某種要挾?”
馬明友又馬上跟著附和說:“林鎮長,那你們剛才都做了什么?如果真是這樣,那我們還真的高估了你的能力,或者說你在跟我們這些鎮領導演著一出雙簧戲。不知道你這么做到底要干什么?”
藍可欣已經看到林江南和周繼領、馬明友發生了對峙和沖突,她可不希望這樣。
林江南畢竟是個年輕的副鎮長,這時候尤其不能挑戰兩位主要領導的權威。
于是她說:“周書記、馬鎮長,林鎮長的態度是留有余地的,也就是說,他沒有把話說得太滿。但憑著今天林鎮長所做的努力,如果不再發生什么意外,這些礦工們明天基本上不會做出沖擊縣委和縣政府的行動了。”
周繼領說:“意外?什么意外?這些意外你們不是都化解了嗎?就算是你們做了一些工作,也用不著逞個人英雄主義。那好吧,會就開到這里吧。”
周繼領首先站了起來,走出了會議室,接著是馬明友、彭懷杰。
林江南忽然吼出一嗓子:“我在城樓看風景,只見城下亂紛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