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癱坐在草堆里,后背全是冷汗,手心也shi乎乎的。這女修士也太厲害了……不對,她的劍怎么會像先生寫的字?難道她也認識先生?
女修士收了劍,轉身朝破廟這邊看過來。她的目光掃過廟墻,在發光的“守”字上停了停,眉頭微微蹙起,像是看到了什么奇怪的東西,眼神里帶著點探究,又有點疑惑。
我趕緊低下頭,心臟“砰砰”直跳,像要從嗓子眼里蹦出來。她會不會把我也當成妖魔鬼怪斬了?我可沒黑影那么厲害,一劍下去肯定成肉泥了。
“那字……”女修士開口了,聲音不算大,卻清清楚楚地傳進廟里,“是誰寫的?”
我抱著硯臺,張了張嘴,卻不知道該說啥。說我寫的?她會不會覺得我也是妖怪?可說不是,這破廟里就我一個人……
“是、是我……”我結結巴巴地應了一聲,聲音抖得像秋風里的葉子。
女修士沒再說話,一步步朝廟門走來。她的腳步聲很輕,像貓走路似的,可我聽著卻像踩在自己心頭上,每一步都讓人發緊。
廟門被她輕輕推開了,吱呀一聲,嚇得我猛地往后縮了縮。
她站在門口,逆著光,我看不清她的表情,只能看到她手里的劍插回了劍鞘,劍鞘是普通的木頭做的,上面纏了圈舊布,看著不像啥寶貝。可剛才那劍光……
“這字的筆意,你是怎么悟到的?”她忽然問,聲音里帶著絲不易察覺的驚訝。
“筆、筆意?”我懵了,撓撓頭,“啥是筆意?我就……就那么寫的啊,想著不能讓那黑影進來,手腕就自己動了……”
我說的是實話。寫“守”字的時候,滿腦子都是不能讓那黑糊糊的東西靠近先生的墳,握枯枝的手自然而然就那么動了,哪想過什么筆意不筆意的。
女修士愣了愣,似乎沒想到我會這么說。她低頭看了看廟墻上的“守”字,又抬頭看了看我,眼神里的探究更濃了。她往前走了兩步,指尖輕輕碰了碰墻上的泥灰,那道暖黃的光順著她的指尖往上爬,在她手腕上繞了圈,又慢慢隱了下去。
“你師父是誰?”她又問。
“我師父?”我心里一酸,“我就只有先生,他、他剛走沒幾天……他不是修士,就是個教我認字的老頭。”
女修士的目光落在我懷里露出的半塊硯臺上,頓了頓,沒再追問。她轉身走到廟外,看了看剛才黑影消散的地方,又抬頭望了望天色,眉頭皺得更緊了。
“此巷地脈已亂,今夜只是開端。”她留下這句話,聲音里帶著點凝重,“那東西是影魅,靠吸食生魂活,尤其喜歡啃噬有執念的人。你若不想死,就早點離開這里。”
說完,她轉身就往巷口走,腳步輕快得很,道袍的下擺被風吹得飄起來,像先生寫撇畫時的弧度。走了兩步,她又停下了,回頭看了眼廟墻上的“守”字,忽然輕輕叩了叩劍柄,那節奏,像先生寫完字后敲硯臺的輕響。
“字里藏的東西,好好悟。”
話音落,她人已經走出老遠,劍光一閃,就消失在巷口的夜色里了。
廟墻上的“守”字漸漸暗下去,暖黃的光一點點隱回泥灰里,最后只剩下歪歪扭扭的筆畫,看著和普通的字沒啥兩樣。可我心里的某個地方卻亮了。
原來先生教的不只是寫字,是藏在筆畫里的道理。原來那女修士的劍里,也藏著同樣的道理。
我撿起地上的枯枝,在泥地里又寫了個“劍”字。這次沒再抖,落筆時想起女修士的劍勢,收鋒時念著先生的話,筆畫落在泥里,竟透出點微微的沉勁,風過而不散。
“先生,”我用袖子擦了擦眼角,“我好想你。”
懷里的硯臺忽然熱了一下,像先生以前握著我的手教我寫字時的溫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