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元興不是個仁慈的,這些話會連累旁人,會連累整個元帥府的人,這些師杭當然明白。可如今,她一腔憤恨與哀戚卻無chu1發xie。
為了活命,她渾渾噩噩跟著孟開平上了一條賊船,她是被迫的,可這船上的許多人卻不是。n本沒人在乎她的死活,兩邊都不認為她是自己人,那么他們的xg命又與她何gan1?
她竭力壓xia所有悲切的聲響,細碎地嗚咽,好似要把這些時日來的委屈都傾瀉chu來。甚至為了xie憤,她gan1脆狠狠咬上唇邊的手指,毫不留qg。
立時,孟開平輕嘶一聲,但他卻并沒有把手移開。
“這些話絕不能再說。”往常他倆總是一言不合,難得,孟開平能同她說些掏心窩zi話,“我領你去祭拜你爹娘時,你已哭過一回了,你還發誓說今后再不會有輕生之舉。幾日而已,難不成你便全忘了?你以為平章不曉得你還活著嗎?他n本就不在乎,他只是想借機敲打我。”
軍中的dao理就是這么簡單,打了勝仗才有ti面。徽州大勝,這是至關重要的一步棋。因此孟開平早就料定,即便平章得知此事后心中不快,也會愿意賞他個ti面的。
他已回稟說“師家俱亡”,那就是“俱亡”,沒人會深究師伯彥膝xia一zi一女究竟shen首何chu1。師杭從此亦不會再有xg命之憂,他樂意說她是誰家女便是誰家女。
yan見shenxia的少女不再啜泣了,孟開平緩緩松開手。師杭滿臉淚痕,半撐著shenzi坐起。男人輕撫她面上被他壓chu的紅印,帶著歉意懇切dao:“別鬧了,筠娘,我會對你好的。”
說罷,他覺得這句話太過尋常,又補了四個字。
“絕不棄你。”
世道如此,女子難以立身,總免不了惶惶然思來想去、憂愁疑慮。從前他應過,待他厭了便一拍兩散,現下想來,孟開平覺得自己應當可以應她更多些。
譬如,待他娶妻后,就用正禮迎她過門,除她以外,他身邊不會再有旁的妾室。凡事總有個先來后到,無論將來他娶誰,也不能輕易欺負了她。等時局再穩些,他便同她生兒育女,讓她有所依靠。
再譬如,百年之后他與她合葬昌溪,不必另立墳塋。
黃玨能許的,他自然也能許。俗話說,少年夫妻老來伴,他期盼他們相伴終老的那一日。人生短短幾十載,不過就是這么回事,一眨眼也就過了。有幸遇著了她,才教他好生領教了一番男女情愛――歡欣喜悅竟只占三分,七分皆是連綿不絕的牽念與掛心。
他原以為自己已經想得再周全不過了,可少女聽完后,只紅著眼眶說了一句話。
“孟開平,我永遠不能堂堂正正做人了。”
堂堂正正,這個常用在經世男子身上的詞,對她來說同樣重要。她覺得自己非常可恥,為了活命不擇手段,不顧忠孝,不守德行。
師杭竭力壓制那些絕望的想法。
人行于世,須求一股浩然正氣,她又該向何處去求?
師杭驟然覺得渾身發寒,徹骨的寒,盡管下一瞬,溫熱與寬厚的懷抱義無反顧地包圍了她。
“堂堂正正靠的不是名姓,做你認為值得的事,遠比世俗眼中的正誤來的要緊。”
“筠娘,你是有才干的女子,更有你父親的治城之風。有你在,是徽州百姓的福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