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把魚放回案板,立起刀來,朝魚頭頂上下兩端一割,利落掀開魚頭下方的軟骨片,食指與中指朝裏輕輕一挖,便把血淋淋的魚鰓挖了出來,扔進簍子裏,這下魚是真的死透了,眼睛瞪大,了無生氣,一動不動任人擺布。
鄭傾緊接著持刀對準,不輕不重地從魚尾開始向上開膛破肚,劃拉一條長長的痕跡,這才放下刀,瘦長的手從裂縫伸進去,將裏頭的臟污一個個拿出來,掏空了,又再度拿清水,將鱸魚的裏裏外外沖洗一遍。
不多時,一頭活蹦亂跳的魚便被清理成展開一片的干干凈凈魚片模樣。
“怎么樣?”鄭傾將手上的血腥味洗干凈,轉頭問看得入了神的阮沨濘,“可曾學會了?”
小姑娘在腦海中略一回憶,一面想,一面抬手模仿起來,然后似懂非懂地點點頭道:“應當是學會了。”
鄭傾看她懵懂的模樣,不由擔心地比劃道:“阿濘,你當真自己可以嗎?”
阮沨濘本來還有些猶猶豫豫,一聽這話,不糾結了,拍拍xiong脯保證道:“我當真是可以的,阿傾姐姐,我學東西可快了!”
“那好,剩下這頭就交給你了,我先去喊阿明哥。”鄭傾看她信心滿滿的樣子,也不再去懷疑了,臨行前不忘把事情交代清楚,“記住,殺好的魚要裝到盆子裏,用鹽、生姜和大蒜腌制去除腥味兒,其余的等我回來就好。”
“你就放心吧阿傾姐姐,我都記住啦!”阮沨濘挺直腰板立刻表示,“保證你回來滿意!”
眼看著鄭傾笑著點頭后提腿出門的背影,她不由自主地咽了口口水,探頭來到背簍前,看著裏頭僅剩一只的活物,手試探著往下伸時,被魚一個擺尾濺了兩滴冰涼的水,嚇得立刻收回,自然地把手往衣服上擦去,一面時刻警惕盯著那東西再動作。
等了等,沒動靜了,她才捂著撲騰撲騰的心口,再次伸出手,指尖觸及黏膩而滑溜溜的魚皮,莫名聯想到什么不干凈的,她有些犯惡心,強忍不適的感覺繼續伸手,總算徹底摸到了魚身。
阮沨濘的掌小得很,偌大一條鱸魚一只手握不住,不得不拿出另一只本不打算弄臟的手,一上一下掐著肥大的身體,就把它抓了出來,輕而緩慢地放在了案板上。
她回憶著動作,一手壓制魚,一手拿起刀,就要依葫蘆畫瓢地模仿鄭傾的模樣刮魚鱗,然而那手并非能夠大到鉗制魚身,一用力,只是剛準備下刀,魚就撲騰著直接從掌心下滑出去了,“啪嗒”一響應聲落地,開始在地上跳舞,連跳幾步,就要跳到門口,阮沨濘哪裏能讓它再跑,抄起菜刀就追了上去。
一陣勁風被帶起,卷起淡藍色的衣襟飄搖,持刀的姑娘生生在門前剎住腳,魚腥氣味還是迎面而去,糊了來人一臉。
江矚珩站在后廚門前,面對眼前類似于草寇下山的畫面深感困惑。
“阿濘,你這是······”問詢的話音未落,大肥魚“撲通”一聲,蹦跶到了他的腳上,找到新家的樣子看起來十分安詳。
江矚珩:“······”
確認那東西跑不掉了,阮沨濘拿著菜刀就比劃起來:“江哥哥!”
這樣的裝扮,這樣的動作,實在是和認大哥的山賊沒什么兩樣。
江矚珩掩面緩了緩,肩膀顫抖起來,安靜一剎,還是沒忍住笑出聲來,笑著笑著,手也不遮蓋了,露出笑意盎然的面容,在身后的皚皚白雪的背景裏脫俗出塵。
他自詡不是一個笑點低的人,卻屢屢被面前人一些出乎意料的舉動逗樂,也不知道這小孩是不是長在他的笑點上了。
江矚珩收斂起表情,彎腰把腳上半死不活的魚的尾巴拿起來,提著走進門放到了醒目的案板上,阮沨濘跟在后頭屁顛屁顛走進來,還不忘問:“你這一趟有沒有哪裏不適?要不要再去躺一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