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轉頭將暖爐打起來,熱氣散發,不多時彌漫整個屋子,四下都是暖洋洋的,他這才去把阮沨濘的衣服掛好,又褪去自己身上的衣物,也往上掛好了。
熄滅蠟燭后,眼前瞬間昏暗下來,房門緊閉,月光透不進來,瞳孔好一會兒才適應了夜視,他緩緩走到地鋪旁,脫了鞋躺下。
枕頭上傳來淡淡香味,那是上一任主人留下來的,被褥上也留有余香,響起充斥鼻腔,他不由想著,這小孩洗澡還會用花瓣么,倒是罕見。
院中人已然喝得天昏地暗,講話上句接不了下句,酒瓶東倒西歪壓著雪,倒是戰果豐碩。
鄭過陽早一步被扶回了房間,倒頭就睡,方明酒量好,只是上臉得很,已經成了猴屁股,鄭傾頭有些沈,手上軟乎乎地問他:“還走得動道嗎?空房是沒了,要不然去爺爺房間,我幫你鋪一個地鋪?”
方明看她也困得不行了,哪還舍得她再勞累,搖搖頭道:“太麻煩了,你趕快去休息吧,我這就回家去了。”
“都要是一家人了,還說什么麻煩不麻煩。”鄭傾言笑晏晏地打著手勢,方明一看,臉上紅色更深了,慌忙道:“那我便先走了!阿傾,等我準備嫁妝上門,即刻便迎娶你!”
天邊星辰如流蘇般揮灑鋪陳,醫館四下寂寥無聲,疲憊感鋪天蓋地襲來,眾人徹底進入了深度睡眠的時光,從東廂房到西廂房的呼吸聲綿延不絕,長長短短交錯起伏,一聲壓過一聲。
彎月璀然,樹影橫斜,少女迷迷糊糊從床上爬起,沒發覺今夜睡的地方有什么不對勁。
前頭為了緩解酒的味道,老鴨湯水喝得太多,自然免不了起夜,阮沨濘閉著眼睛摸到門前,一路摸到了目的地。
雪落無聲,她出來的時候忘記套件衣服,現下冷得夠嗆,方便完便著急忙慌小跑著回了房屋,也沒管三七二十一,不假思索就回到了自己睡了二十來天的地鋪上,一骨碌滾進去,被侵略性的溫暖氣息包圍。
阮沨濘后背蓋不到被子,于是往裏頭擠了擠,沒擠夠,又繼續擠了擠,直到被褥覆蓋上后背,整個身子也足夠暖和了,才停止了動作。
但也不負眾望把深睡的江矚珩吵醒了。
若是放在以前,只要有人靠近睡眠的他,他迅速就能清醒,可當下除了喝酒的緣故,還有在這平常無爭斗的村子裏待得太久,所以逐漸不警惕的緣故,在他感覺到身前有些動靜時,才緩緩轉醒過來,一睜眼,看見本該躺在床上,此刻卻面對著自己同床共枕的人影。
真是個讓人頭疼的小子。
江矚珩酒沒完全醒,兀地被吵起來,太陽穴還在隱隱約約作痛,一路疼到額心。
但他除了無奈,還是無奈,不管是性格使然,還是對象特殊,總之,根本沒法有脾氣。
他正欲起身幫人重新蓋好被子,然后返回自己的床上安睡時,卻被那只因為他即將起身打開了被子的一個口,而接觸到寒氣的手適時拉住了。
他一怔楞,發現抓著他衣襟的手越抓越緊,更甚整個身子也越靠越近,就要往他的懷裏湊。
他忽而想起再小點,江宣澤十歲出頭時,膽子小得很,一到夜深人靜的晚上就要來找他一同睡覺,就連起夜都要喊他陪同,否則寧可憋死也不會走出房門。
這樣一個孩子,成年后竟也能做出手起刀落而眼睛都不眨一下的狠心事,果真是帝王家最能改變人。
江矚珩不愿再想了,抓著那只纖細的手腕放回被褥裏,順勢躺下,伸手便摟住了完全滑進懷裏的瘦小身軀,聞到了比枕頭上更濃郁幾分的清香,一時分不清自己抱著的究竟是一個人,還是一束花。
他再次幫忙將阮沨濘的發絲捋起,又撫摸到對方背后有些硌得慌的骨頭,當下把人摟得更緊了些,輕拍著,緩緩闔眼了。
懷中人似乎也因此十分舒適,手腳曲起,縮成一團,往他身上靠。
他的氣息包裹著她,席卷著她,讓她越來越放松。
這夜,她安全感滿滿,睡了記憶以來最溫暖的一個睡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