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姨娘長長地舒了一口氣,癱在椅子上,后背已被冷汗浸透。
然而,這短暫的解脫背后,是更深的絕望。
管事帶回的話如同魔咒般在她腦海中回蕩:“……僅能壓制一年……明年此時……”
一年,一千兩黃金!這“寒玉髓”根本不是解藥,而是套在她脖子上的絞索,她必須弄到更多的錢,源源不斷的錢。
巨大的財務窟窿和對未來的恐懼,像兩條毒蛇,緊緊纏繞住她的心臟,讓她喘不過氣,也讓她變得更加瘋狂和不擇手段。
松鶴書塾,檀香裊裊,老夫子搖頭晃腦講著《論語》。
相府幾位小姐、公子和其他勛貴子弟分坐兩側。
黎望舒的輪椅被安置在最靠門邊,說因她坐著輪椅方便出入。
她的神色蒼白安靜,看著像個易碎的琉璃人偶。
黎婉墨一身嬌嫩鵝黃,如眾星捧月,眼波不時飄向對面一位身著月白云錦長袍、眉目俊朗、氣質矜貴的少年——正是侯府世子沈珉瑄。
“子謂子產,有君子之道四焉…”老夫子捋須,“其行己也恭,其事上也敬,其養民也惠,其使民也義。
諸位可知,何謂‘使民也義’?”堂下一片安靜。
黎婉墨抿唇微笑,正欲開口展現才學,一個細弱卻清晰的聲音從角落傳來,帶著久病的微喘,卻字字珠璣:“‘使民也義’,非僅役使以時,輕徭薄賦。
更在明法度,正賞罰,使民知可為與不可為,心悅誠服,方為‘義’使。
若以苛政虐民,縱一時得利,終失其義,根基動搖,禍不遠矣。
”滿堂寂靜。
眾人驚愕地看向門口。
輪椅上的少女依舊蒼白,背脊卻挺得筆直,那雙沉靜的眸子,仿佛洞穿千年迷霧,帶著一種與年齡、病體極不相符的通透與鋒芒。
她的話,隱隱指向了當下某些勛貴之家縱奴行兇、苛待佃戶的積弊。
沈珉瑄眼中閃過一絲明顯的訝異和探究,目光第一次真正落在這個傳聞中命不久矣的相府嫡女身上。
黎婉墨的笑容僵在臉上,指甲掐進了掌心。
話音未落,門外廊下突然傳來一陣腳步聲。
書塾夫子慌忙起身相迎,丞相領著幾位朝臣正駐足門外,顯然已聽了多時。
黎望舒抬眸,猝不及防撞進一雙深不見底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