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強壓怒火,冷笑一聲:“王兄好詩才!只是不知這‘孤峰’,能否經得住真正的‘寒霜’?京師居,大不易,可莫要被些魑魅魍魎擾亂了方寸才好!”
話語夾槍帶棒,暗指龍泉寺背后的風波尚未平息,威脅之意溢于言表。
李東陽眉頭微蹙,正欲開口。
王璟昱卻已從容揖禮,聲音清朗如玉石相擊,蓋過了松濤:“謝祭酒大人謬贊,謝劉兄提點。
學生深信,朗朗乾坤,自有公理。
魑魅伎倆,或能惑人一時,卻難撼日月之明,難移君子之志。
心志若堅,寒霜亦是砥礪,何懼之有?”
他不卑不亢,將劉琨的威脅輕描淡寫地化解,更顯xiong懷坦蕩,氣度恢弘。
“好!”李東陽撫掌,眼中贊賞更濃,“此言甚合吾心!君子當如松柏,歲寒而后凋!”西山詩會,王璟昱一詩驚四座,更得李東陽當眾力贊其“風骨”,聲名如投入湖面的巨石,瞬間在京師士林激起千層浪。
“余姚王璟昱”之名迅速傳揚開來。
數日后,一份泥金請柬送至謝府別院,落款赫然是——武清侯李煒。
邀王璟昱三日后赴侯府“賞菊詩會”。
武清侯乃當朝實權勛貴,其府邸詩會規格之高,遠非西山文會可比,與會者非顯貴即名流。
這份請柬,是無聲的認可,更是一張踏入真正頂級權貴圈子的門票。
顧先生拿著請柬,神色復雜:“璟昱,此乃機遇,亦是險灘。
武清侯府…水深得很。
其長女李岄縣主,素有才名,性情…頗有些與眾不同。
侯爺此番相邀,恐非單純賞菊論詩。
”
他點到即止,眼中帶著提醒。
王璟昱看著那華貴的請柬,心中并無太多波瀾。
名利場中,步步驚心。
他想到的是千里之外,那個在織機轟鳴中挺直脊背的身影。
他將請柬收入袖中,指尖觸到那個素白微凸的云紋荷包,一絲暖意悄然熨帖了京城的微寒。
杭州,云織坊。
機杼聲依舊如驟雨,卻比往日更添了幾分緊張有序的節奏。
工坊最深處一間單獨辟出的“巧思堂”內,光線明亮。
趙楠正俯身于一張寬大的案幾上,案上鋪陳著幾匹流光溢彩的“錦霞緞”,以及無數繪滿繁復紋樣的圖稿。
她手中捻著一束捻入了極細銀絲的“夕照金”紗線,小心翼翼地將其嵌入一匹已織就大半的“錦霞”底料中。
銀絲并非簡單織入,而是依據她精心設計的“云濤卷日”紋樣,時隱時現,在金色的緞面上勾勒出流云翻卷、金烏欲出的磅礴氣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