銀絲并非簡單織入,而是依據她精心設計的“云濤卷日”紋樣,時隱時現,在金色的緞面上勾勒出流云翻卷、金烏欲出的磅礴氣象。
光線流轉間,隱現的銀絲如同云層中透出的萬丈光芒,華美而神秘。
“東家,行會那邊正式張貼告示了!”巧慧快步進來,臉上帶著興奮的紅暈,“兩年一度的‘天工織錦’紋樣創新大賽,下月十五在行會大堂開評!頭名可得‘織錦金梭’匾額,享官牙優先采買之權三年!更重要的是,奪魁者紋樣,可由行會呈送蘇杭織造局,有機會列入貢品名錄!”趙楠直起身,看著案上那幅已初具雛形、仿佛蘊藏著一輪金色太陽的錦緞,眼中銳芒一閃:“好!我們就拿這‘云海金烏’參賽!”
“錦霞緞”本身已是材質與工藝的雙重創新,再加上這蘊含宏大寓意的獨家紋樣,她有信心一鳴驚人。
“可是…”巧慧臉上興奮稍退,壓低聲音,“瑞錦祥那邊必然也會全力角逐。
李胖子手段下作,我們剛收到風聲,幾家大染坊突然都對我們所需的幾種特殊輔料抬價,還限量供應!分明是想卡住我們的脖子!”趙楠嘴角勾起一抹冷峭的弧度:“意料之中。
他卡染輔料,我們就繞開他。
周管事!”“在!”周管事應聲而入。
“立刻派人,分頭去臨安、紹興、湖州,找當地的小染坊或手藝精湛的散戶染工,按我寫的方子和色樣,分散下單,加急趕制所需輔料!價錢可以比市面高一成,但質量必須盯死!交貨地點也分開,避免被一鍋端!”“是,東家!”周管事領命匆匆而去。
趙楠的果斷與應變,讓他心服口服。
巧慧剛松了口氣,門外傳來伙計的聲音:“趙東家,少東家來了。
”趙楠微微一怔,隨即道:“請沈公子到前廳用茶,我稍后就到。
”她快速整理了一下案上的圖稿,又將那匹珍貴的“云海金烏”半成品小心用素緞蓋好,這才洗了手,解下沾了些許絲絮的圍裙,向外走去。
前廳里,沈文柏一襲月白云紋直裰,長身玉立,正饒有興致地打量著壁上掛著的幾幅新織的“云霞錦”樣品。
他側臉線條溫潤,嘴角噙著一絲慣有的、令人如沐春風的淺笑。
聽到腳步聲,他轉過身,目光落在趙楠身上。
幾日不見,她似乎更清瘦了些,但那雙眼睛卻亮得驚人,如同淬煉過的寒星,帶著一種專注事業而磨礪出的獨特光彩。
靛藍的短襦襯得她膚色微白,發髻簡單,唯有一根木簪,卻自有一股洗盡鉛華的干練與生機。
“趙姑娘,冒昧打擾。
”沈文柏拱手,笑容溫煦,“聽聞貴坊要角逐‘天工織錦’大賽,特來道賀。
以姑娘之巧思與‘錦霞緞’之華彩,魁首可期。
”“沈東家消息靈通,多謝吉言。
”趙楠還禮,請他就坐。
巧慧奉上香茗。
“并非刻意打探,”沈文柏端起茶盞,指尖修長,姿態優雅,“家父與行會幾位長老素有往來,席間偶爾提及此次大賽盛況,對云織記的新品多有期許,文柏自然記掛。
”他放下茶盞,目光不著痕跡地掃過趙楠略顯疲憊的眼瞼,溫聲道:“只是,創新不易,攻堅尤難。
姑娘夙興夜寐,更需珍重自身。
我見姑娘氣色,似有勞倦之態。
”
話語中的關切,自然而真誠,并未僭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