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能料到,短短數天,這“二愣子”竟手握兵權,更敢當眾斬殺朝廷命官。
而帥司不僅不降罪,反雷霆處置了狀告者……
這背后的森然寒意,讓張琨每每入夜都被夢魘驚醒。
“秦猛……秦管隊……”仲冬寒夜,張琨如困獸般輾轉難眠。
“這哪是咸魚翻身?分明是潛蛟出海,要掀滔天巨浪!”
思前想后,恐懼終究壓倒了僥幸。他一咬牙,裝了綾羅綢緞二十匹、金銀首飾滿兩大箱、上好米酒二十壇,又急購精米百石,裝滿三輛大車。
天色未明,張琨便套上簇新青色綢衫,帶著家丁惶惶然奔小南河堡而去。
必須去!是請罪,更是搖尾乞憐。
畢竟對方連朝廷命官都敢殺,何況他這收稅班頭。
只希望破財免災,求能換來這位煞星眼中一絲松動,化解恩怨,好過日后被無形快刀索命。
秦家小院外的窄巷口,三輛滿載的馬車頗為扎眼。隔壁王嬸聚攏幾個婦人婆子,探頭張望。
張琨背負雙手在緊閉的院門前踱步,不時踮腳向門縫張望。
朔風凜冽,本該瑟瑟發抖,他卻心頭燥熱難當,額角汗珠兒滾滾而下,浸濕了新綢衣領。
“喲呵?這不是張班頭嗎?”
一個慵懶戲謔的聲音自身后響起,如寒針扎在張琨脊梁,“怎有閑暇光臨我這窮酸院子?
莫不是……又來催要秋糧了?”
張琨渾身劇震,猛然回頭。刺目陽光之下,魁偉身影大步踏來,玄黑鐵甲泛著冰冷幽光,脖頸刀疤猙獰醒目。他身后幾個親兵殺氣騰騰。
不是秦猛又是何人?
與王保長討論完鹽的買賣后,秦猛便帶人趕回。
他目光深邃銳利,哪還有往常半分“憨傻”痕跡?
“不敢!萬萬不敢哪!”張琨雙腿一軟,慌忙躬身作揖,聲音抖顫,“秦管隊折煞小人了。
您是邊軍砥柱,軍屬稅賦早該豁免。小人今日是專程來向大人恭賀高升,賠罪,請安的。”
他語無倫次,偷覷著秦猛鐵甲壓身的威嚴和腰側橫刀蟄伏兇獸般的氣場,心驚肉跳:
當初自己真是瞎了眼,如何沒發現這頭藏鋒猛虎?
秦猛嘴角牽起一絲笑意,眸底卻似深潭:“哦?來恭賀本官?既是客,那就,進院說話。”
言罷他不待張琨,徑直推門而入。
這“和善”讓張琨更惶恐,他擠出一絲比哭難看的笑容,踩著擂鼓般的心跳聲跟進院子。幾個親兵早就得到吩咐,幫忙拽馬車,卸禮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