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將獐子拖到開闊處,升起篝火防止野獸靠近,陳淳安留老齊看守,自己帶著帶旺隨著斗笠漢子再次入林。
“老張,你有這本事,怎不重操舊業(yè)?”陳淳安忍不住問。
斗笠漢子恍若未聞,一言不發(fā)。
陳淳安討個沒趣,也不再多說。
自此直至日暮,二人目標不限于獐子,還有各種飛禽走獸,與其說捕獵,不如說是一狼一虎入山角逐。
陳淳安打法務(wù)實,講究效率,弓弦響處多半是山雞、野兔之類易得之物,箭出必求實用,不尚花巧,也偶用陷阱,捉些小獸。
斗笠漢子迥然不同,他箭出必取難獵之物,山鵲飛掠林隙,他一箭穿翼不傷其身,狡兔奔突草莽,他連珠兩箭逼其轉(zhuǎn)向,第三箭正中后腿而不入骨,甚至一箭射出,能在樹干上反彈角度取刁鉆角度,再張囊接住。其箭術(shù)精妙,用意之巧,近乎于藝。
一連整日,二人手中弓響不斷,原本還有些不開心的李帶旺大開眼界,哪還有別的心思,不停幫二人收揀捆扎,身后比他人還高的背簍,甚至都有些不夠裝了。
夜幕逐漸低垂,草鞋漢子看著“滿載而歸”的三人,剛想過去迎接,腳步忽然一頓,愣在原地。
剛才沒看清,這下他看得清楚,何止背簍,三人身后分別牽著一根長長的繩子,繩上捆滿各式山貨,野雞、山兔、獾子、甚至還有數(shù)頭肥碩獐子,一眼望去,竟無一不是值錢貨色。
“老陳,你們進山里進貨去了?”草鞋漢子不由地咽口口水。
這根本就不是他印象中獵戶該有的收獲,三人繩上再加背簍,起碼頂了半個市集,這得換多少銅錢,不對,這得多少銀子!漢子眼紅歸眼紅,但一點不羨慕,三人身上的衣裳褲子沒有一處是好的,尤其是李帶旺這胖小子,衣裳本就緊,又被陳淳安撕開一道口子,現(xiàn)在再看,都不能稱是穿在身上,而是零散幾根布條掛在身上。
陳淳安已經(jīng)累到一句話也不想說了,身旁那家伙自從被問到“怎么不重操舊業(yè)”后,就像是杠上自己,從開始一直到天黑,這座足有四五個普通山頭大小的牛耳山,愣是被他們實打?qū)嵉乩@了兩遍,自己抓一獾子,漢子就得捕一獐子,除了年份不好的野物有所保留外,幾乎是見什么就捉什么,到現(xiàn)在射箭的肩膀手臂還忍不住發(fā)抖。
一見到老齊,還沒交代兩句,陳淳安眼前一黑,脫力栽倒地上,隨后就是撲通兩聲,另兩人也相繼倒地,李帶旺更是直接昏死過去,手腳抽搐,像累丟了半條命。
草鞋漢子無奈搖了搖頭,先把陳淳安三人一個個攙扶到篝火旁躺穩(wěn),又開始收拾那些堆積如山的山貨,將活的、死的、傷的分門別類。一直忙活到半夜,兩座堆成小山似的獵物后面,還有不少沒來得及處理。
先緩過勁來的陳淳安,是被腹中一陣劇烈的空虛感攪醒的,餓得心里發(fā)慌,嘴里不停冒著酸水,只覺現(xiàn)在給他一頭牛,他也吃得下去。
掙扎坐起,將早些時候獵殺的一塊豪豬肉,也不管許多,一股腦丟進篝火余燼里煨著。見外面烤得焦黑,便拿樹枝插起,隨便拍了拍灰燼,大口撕咬起來,肉塊半生不熟,腥臊撲鼻,他卻咀嚼得嘶嘶作響,津津有味。
餓呀。
一旁的草鞋漢子幾次想要出聲提醒,其實他那帶了點粗鹽和香料,可以配著吃,祛祛腥味。可陳淳安卻不管不顧,吃得更快,生怕多說一句話就要少吃一塊肉。
漢子見狀,只好搖了搖頭,從獵物堆里挑了只肥碩山雞,自顧自地拔起毛來,打算另弄吃食。
陳淳安感覺自己的肚子像是一個無底洞,肉塊吃下去,不出片刻已徹底消化。每一次吞咽,能很清楚地感覺到身上似乎恢復(fù)了些許力氣,一股微弱卻清晰,纖細卻灼熱的暖流自胃中升起,盤踞于下腹位置,像一尾不安穩(wěn)的小泥鰍,活潑潑地來回竄動,在全身各處打個轉(zhuǎn)后,又會悄然流回下腹,如此周而復(fù)始,循環(huán)不息。
漸漸地,一股通體舒泰的暖意驅(qū)散了疲憊,充盈全身,連過度用力而酸痛不堪的臂膀也松弛舒緩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