曬谷場的活兒比起割豬草確實輕省不少,可秋老虎的日頭依舊毒辣,明晃晃地炙烤著大地。蘇妙妙拿著掃帚沒干多久,就覺口干舌燥,額上的汗珠順著臉頰滾落,眼前甚至開始陣陣發(fā)花。
她悄悄摸了摸袖筒里藏著的小瓶子,里面是兌了少許靈泉水的涼白開,剛想擰開蓋子抿一小口解解渴,就聽到旁邊傳來陸子期低沉的聲音:
“過來。”
蘇妙妙做賊心虛,嚇得手一抖,差點把瓶子摔了,慌忙將其塞回袖筒深處,這才忐忑不安地挪到他身邊,小聲問:“陸同志,怎、怎么了?”
陸子期用木叉指了指曬谷場邊上那個簡陋的草棚:“去那兒歇著。”
“啊?不用不用!”蘇妙妙把頭搖得像撥浪鼓,強撐著表示,“我不累,我能行的!”讓他幫忙?那還不如讓她繼續(xù)曬著!萬一他發(fā)現(xiàn)自己偷偷藏水,追問起來怎么辦?
陸子期眉頭幾不可察地蹙了一下,沒再說什么,轉過身繼續(xù)揮動木叉翻曬谷子。寬闊的肩背肌肉隨著動作繃緊,汗珠沿著古銅色的皮膚滑落,沒入衣領。
蘇妙妙悄悄松了口氣,重新拿起掃帚。但很快,她就發(fā)現(xiàn)了一絲不同。
陸子期翻谷子的范圍似乎有意無意地覆蓋了她這邊,動作也比之前放緩了些許,尤其當他翻到她負責的區(qū)域邊緣時,總會多用幾分巧勁,將那些散落的、難掃的谷粒精準地撥拉到中間堆聚起來,無形中大大減輕了她清掃的難度。
他……是在不動聲色地幫她?
這個認知讓蘇妙妙心里泛起一絲古怪的波瀾。
又過了一會兒,就在蘇妙妙覺得嗓子快要冒煙的時候,陸子期忽然停下了動作。他伸手從腰間解下一個軍綠色的舊水壺,看也沒看,直接朝她扔了過來。
蘇妙妙下意識接住。水壺沉甸甸的,壺壁甚至還帶著一絲沁人的涼意,在這酷熱的天氣里顯得格外珍貴。
“喝點水。”他語氣依舊硬邦邦的,沒什么情緒,仿佛只是在陳述一個事實。
“這…這是你的水……”蘇妙妙捏著水壺,有些無措。這年代,水壺是很私人的東西。
“讓你喝就喝。”陸子期側著臉,下頜線繃得有些緊,聲音帶著不容置疑的命令,“曬暈了沒人有閑工夫抬你回去。”
話雖不好聽,意思卻明明白白。
蘇妙妙捏著那冰涼的水壺,指尖傳來的涼意似乎順著血管一路蔓延到了心口,暖融融的。她不再猶豫,擰開蓋子,小口小口地喝了起來。是普通的涼白開,甚至帶著一點軍用水壺特有的鋁味,可在此刻的她嘗來,卻比甘甜的靈泉水更讓人熨帖。
她喝得急,一絲水痕順著唇角滑落,她慌忙用手背擦去。
偷眼看向那個依舊在勞作的挺拔背影,卻不料陸子期正好也側過頭來看她。
四目相對。
他的眼神似乎不像最初那般冰寒冷厲了,深邃的眼底仿佛藏著一絲極淡的……無奈?甚至還有一絲難以捕捉的別的什么情緒。
蘇妙妙的心跳猛地漏跳了一拍,像被什么東西燙了一下,慌忙低下頭,只覺得臉頰和耳朵根都控制不住地發(fā)起燒來,火辣辣的。
陸子期的目光在她那紅得幾乎透明的耳垂上停留了一瞬,嘴角極快極輕微地向上勾了一下,旋即又恢復成那副冷硬的模樣,轉過身,繼續(xù)沉默而有力地翻曬谷子。
只是那動作,似乎比剛才又放緩了些許。
這小丫頭,膽子小得像兔子,嬌氣得不行,倒是比他原先以為的……要乖覺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