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子期低頭看她,小姑娘眼尾泛紅,像只受了驚的兔子,剛才硬撐的模樣全沒了。他喉結動了動,聲音放軟了些:“猜的。總不能讓你平白受委屈。”
他頓了頓,指尖輕輕拂過她臉頰——那里還沾著點沒洗干凈的香皂沫,細膩的觸感蹭得他指尖發麻。蘇妙妙像被燙到似的,猛地往后縮了縮,臉頰“騰”地紅了。
陸子期收回手,指尖還殘留著那點淡淡的茉莉香,甜得人心頭發顫。他移開目光,看向遠處的田埂,聲音低了些:“以后用這些,躲遠點。你爸的身份在這兒,別讓人抓住把柄。”
蘇妙妙愣了愣,眼眶更熱了。
他不僅幫她解了圍,還替她想到了爸的處境。
她來下鄉這些日子,因為“廠長女兒”的身份,不少人明里暗里盯著她,李莉更是處處找茬,總覺得她是來“鍍金”的。她一直小心翼翼,就怕給家里惹麻煩,剛才被李莉當眾嚷嚷時,她最怕的就是“傳出去讓爸難做”——陸子期偏偏就掐準了這點,編了個“陪嫁念想”的理由,既護住了她,又沒給她爸添負擔。
“陸子期,”她吸了吸鼻子,聲音有點悶,“真的謝謝你。”
“不用。”陸子期轉頭看她,黑眸里映著午后的陽光,亮得有些晃眼,“你是知青點的人,總不能讓外人欺負到頭上。”
這話聽著像“護著自家人”,蘇妙妙心里莫名一暖,剛才的慌亂和委屈都散了大半。她看著他沾著泥土的袖口,想起他剛從地里回來就直奔這兒,怕是聽見動靜就趕過來了,忍不住問:“你剛從地里回來?累不累?”
陸子期挑眉,嘴角難得勾了點笑意:“不累。再累,也不能看著你被人堵著欺負。”
蘇妙妙被他看得有點慌,低下頭,踢了踢腳邊的小石子,小聲說:“那……那我不打擾你休息了。”
“等等。”陸子期叫住她,“晚上我值夜,灶房燒了熱水,你晚點過去洗漱。”他頓了頓,補充道,“那會兒沒人。”
蘇妙妙抬頭,撞進他深邃的眼眸里,那里沒有了剛才的冷硬,只剩一片溫和。她心頭一跳,連忙點頭:“好,謝謝你。”
看著她小跑著回知青點的背影,陸子期站在原地沒動,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
茉莉香還在,像根細針,輕輕扎在他心上,癢得厲害。
大家都知道蘇妙妙的身份。下鄉報到那天,“廠長女兒”的名頭,隊里早就傳開了。他原以為這姑娘是嬌生慣養來的,直到見她跟著下地掙工分,手上磨出了泡也沒吭聲,才知道她不是那般嬌氣。
只是她性子太軟,藏不住事,剛才被李莉堵著時,那點慌亂全寫在臉上——生怕連累家里,生怕被人說閑話。
這樣的姑娘,得護著。
陸子期低笑一聲,黑眸里的冷意徹底化開,只剩下清晰的、滾燙的念頭。
李莉那點小動作,他早看在眼里。以前懶得理會,現在看來,得敲打敲打了——敢動他護著的人,就得有承擔后果的覺悟。
他轉身往自己的小屋走,腳步輕快了些。路過供銷社時,瞥見窗臺上擺著塊最普通的胰子,忽然想起剛才蘇妙妙臉上那點茉莉香——
或許,下次去縣里,該去百貨大樓轉轉了。
她是蘇廠長的女兒,就算在鄉下,也該用點好的。
至于旁人的閑言碎語?
有他在,誰也別想讓她受半分委屈。
風吹過曬谷場,揚起細小的塵土,陸子期的背影挺拔如松,藏在心底的念頭,像春芽破土,悄無聲息地扎了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