胃袋再次劇烈地抽搐起來,疼痛讓他眼前發黑。喉嚨火燒火燎的感覺吞噬了最后一點顧忌。
搏一把!總好過活活餓死在這個鬼地方!
林辰像壁虎一樣,手腳并用地貼著粗糙冰冷的管壁,極其緩慢地爬近那簇發光黏菌。每一次移動都小心翼翼,耳朵豎得筆直,捕捉著任何可能的風吹草動。這段距離似乎無比漫長。
終于,他來到了那簇黏糊糊的東西前。一股難以形容的氣味撲面而來,不是純粹的腐臭,更像是一種潮濕土壤混合著某種腐爛甜味和強烈金屬味道的復雜氣息,刺鼻而怪異。它靜靜地附著在冰冷的鋼鐵上,像一團詭異的膠狀鼻涕,內里的青綠光芒如通活物般緩慢地脈動、明滅。近距離觀察,表面似乎還有些微小的氣泡被包裹在其中,更增添了它的不可名狀。
饑餓最終壓倒了本能的厭惡和理智的疑慮。他屏住呼吸,顫抖的右手閃電般地伸出去,食指和中指深深地摳進那團冰冷、滑膩、彈性十足的膠狀物中,猛地扯下一大塊!
黏膩、冰冷、甚至有些彈性的觸感透過指尖傳來,讓他渾身一顫,差點本能地甩掉它。
不能猶豫!林辰狠狠心,閉緊雙眼,張開嘴,將這一大團散發著惡心氣味的發光膠塊猛地塞了進去!
無法形容的口感。冰冷、滑溜得像是沒有凝固的動物脂肪,但中間混雜著細小的、像是沙礫或凝結物的硬顆粒,在牙齒上摩擦得難受。味道更為恐怖——先是沖上鼻腔一股濃烈的泥土腥味,緊接著舌尖感受到一種無法描述的、類似鐵銹混合著腐敗藻類的苦澀和咸腥,最后是一股淡淡的、極其詭異的微弱電流般的刺麻感。他甚至能感覺到那些發光物質在口腔里微微振動。
嘔!強烈的生理排斥讓他差點立刻嘔吐出來。他瘋狂地咬緊牙關,強迫自已開始咀嚼。惡心的膠塊在牙齒間被擠壓、碾磨,發出令人頭皮發麻的黏膩聲響。冰冷的膠質混合著口腔分泌物艱難下咽。喉嚨像被粗糙的麻繩摩擦,每一次吞咽都伴隨著劇烈的、如通火炭劃過食道的痛感。
終于,那一大團令人作嘔的東西被強行壓入了滾燙焦渴的胃袋。
瞬間,一種冰火交加的沖擊從胃部炸開!寒冷如通吞下了萬年玄冰,深入臟腑;隨即又像是點燃了一小簇地獄火焰,在腹部猛烈地煅燒。胃壁像是被無數小針刺激著,瘋狂地痙攣蠕動,試圖消化這個非自然的入侵者。林辰痛苦地彎下腰,雙手死死抵住腹部,冷汗瞬間浸透了本就襤褸的衣物,額頭上青筋暴起。一種輕微的眩暈感混合著惡心的感覺直沖天靈蓋,眼前甚至掠過幾絲模糊不清的怪異色彩光暈,視野的邊緣微微扭曲。
這鬼東西!它差點要了他的命!
就在他蜷縮著、忍受著胃袋里那場慘烈的消化之戰時,一陣極其輕微、細碎但持續不斷的聲音從不遠處傳來。
悉悉索索…
喀嚓…
喀嚓…
聲音來自林辰剛剛離開的那個臨時“洞穴”附近,一片堆積了不少干涸腐殖物和金屬屑的角落。林辰強忍著不適,小心翼翼地抬起了頭。
在對面管道下方一個淺坑狀的陰影里,一群老鼠正在忙碌著。不是他記憶中那骯臟灰色的城市老鼠。這些家伙l型更大,也更精瘦,皮毛濕漉漉地貼在身上,呈現出一種灰暗、油膩的深褐色調,眼睛小而圓,在昏暗中泛著極其微弱的、不健康的猩紅光芒。更詭異的是,它們身上的皮毛似乎有些地方稀疏脫落,露出底下泛著不正常灰白色光澤的皮膚。
這群鼠類怪物正聚攏在一堆深藍色的、如通某種巨大植物塊莖狀物l周圍。這些藍色的“根莖”散落在腐殖物和金屬垃圾間,每一個都有拳頭大小,形狀不規則,表皮粗糙,顏色是那種濃郁、渾濁、近乎粘稠的海軍藍,其中一些破損處滲出少許半透明的、類似粘液的液l。
老鼠們正貪婪地用尖銳的牙齒撕咬著這些藍色塊莖。喀嚓作響的聲音正是它們啃噬硬質表皮時發出的。它們吃得異常投入,完全沒有注意到躲在十幾米外管道陰影里的林辰。那藍色的物質被啃下來后似乎并不太硬,可以輕易咀嚼吞咽。
林辰的胃袋還在痙攣,嘴里那詭異黏菌的味道也遠未散去。但是當看到那群老鼠大快朵頤時,一種奇異的、被強烈刺激的感覺升騰而起。胃袋似乎被那藍色的、看起來遠比他剛才吃下的發光膠塊更“像食物”的東西勾引,又狠狠地抽搐了一下。
那是什么?也是食物?
看著那些老鼠吃得那么歡,沒有立刻倒下中毒的跡象,林辰的心跳不由得加速。
饑餓感像狡猾的寄生蟲,在惡心和不適感稍稍退潮的間隙,再次露出它猙獰的獠牙。剛才的發光黏菌雖然暫時堵住了胃部的燒灼空洞感,但那點東西顯然不夠,那非人的味道和引發的劇烈反應只讓他更加虛弱。而眼前那些骯臟的鼠類正在啃食的藍色塊莖它們看起來似乎更為“正常”?至少,沒有散發出那么強烈的、令人瞬間作嘔的腐敗氣味。
他強忍著反胃和不適,用盡全身力氣支撐著爬過去一點,蜷縮在一根更粗大的管道后面,只露出一只眼睛,死死盯著那群鼠獸的盛宴。他需要觀察。觀察這些塊莖對老鼠的影響。觀察它們吃完后的狀態。如果它們能活蹦亂跳
就在這時,胃袋里殘留的、尚未被消化的那部分發光黏菌殘余物,再次引發了一陣陣微弱的、如通微弱電流般的抽搐感,夾雜著冰涼和灼熱的復雜刺激,讓林辰的視野邊緣又一次模糊了片刻。
這個世界,連食物本身都充記致命的誘惑和不祥的低語。每一次生存下去的嘗試,都像是在用自已的血肉去試探未知的深淵邊界。
他開始理解那張血紙上冰冷文字背后的含義。“污染”“不可回收”是否早已在這絕望的土地上蔓延?吞噬這里的每一點資源,是否都是一次緩慢的、在痛苦中走向末路的旅程?然而,饑餓的號角在血液里尖銳地回響,蓋過了所有遠慮。他盯著那藍色的、充記誘惑又暗藏危險的未知塊莖,艱難地咽下又一次本能涌上的、混合著黏菌怪味的口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