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宜可以前當過教諭,自然知道領俸祿的流程有些麻煩。
“規矩就是規矩,若圖便利而為之,豈不是壞了規矩?朝廷既然沒有明文更改,那就應該按照規矩辦事,如此違規越矩,豈是人臣之所為?”
韓宜可板著臉。
顧正臣捏著茶蓋,輕輕觸碰茶碗:“你看重的是規矩,我看重的是簡便。發放銀錢,可以省去不少麻煩,賬目更為清晰不說,也不需要東倉每個月倒騰糧食,也不需要官吏扛著糧食回家。你知不知道,每個月稱量俸祿,也是一種負累?既然發銀錢簡便,上無損于朝廷,下無害于官吏,如何不可?”
“朝廷尚知變通,如那兩稅,定下的基準是糧食,可也會在需要時折色銀錢、布匹等物。我在縣衙之中,將俸祿折色下發下去,并無不妥吧?”
韓宜可看著狡辯的顧正臣,搖頭道:“你壞了規矩。”
顧正臣見韓宜可有些偏執,不由得頭大,這偏執的性子,著實令人難對付,只好開口道:“規矩我明白,只是句容事有特例,與其他諸縣不同,陛下知悉許可。”
沒辦法,只能將老朱搬出來了。
韓宜可見是皇帝許可,也不好再問什么,只好將常平倉的賬冊拿出來:“常平倉有多重要,縣尊應該清楚。”
顧正臣了然,常平倉是縣衙對地方賑災、平抑物價的法寶。
韓宜可冷著臉:“這賬冊之中,五月份常平倉儲糧兩萬石,可至六月時,陡然成了一千石,足足少了一萬九千石糧。賬目出現如此紕漏,而縣尊卻不聞不問,如何使得?難道不應該抓來戶房的人問問,到底是如何記賬的?”
顧正臣笑了:“韓御史,常平倉的賬目不存在問題。五月份是有不少糧,只不過,這些糧食如今不見了,就剩下賬目上一千石,戶房的人無錯,抓他們作甚?”
“什么,不見了?”
韓宜可震驚不已。
近兩萬石糧,足夠一萬戶百姓吃一兩個月的口糧,說不見就不見了?
“糧食去了哪里?”
韓宜可追問。
顧正臣低下頭,看著茶湯,輕聲說:“被我賣了。”
“賣,賣了?”
韓宜可的聲音尖銳起來。
大膽!
簡直是無法無天!
這可是常平倉的糧,是備災糧!
你丫的怎么就膽大到這個地步,竟然敢將常平倉的糧食給賣了?
韓宜可臉色有些難看,起身,厲聲道:“顧知縣,你知不知道這是近兩萬石糧,你竟然敢賣了?你將句容百姓的安危放在了何處!人人說你是清廉之官,我看你是膽大妄為的貪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