翠香立刻指揮著宮人上前,手腳麻利地清理地面上那片刺目的臟污與殘留的零星血跡。
空氣中,那股甜膩又帶著鐵銹氣息的血腥味固執(zhí)地縈繞著,久久不散,無聲地訴說著方才的驚心動魄。
邢煙的目光,卻仿佛被無形的絲線牽引著,久久投向孟答應(yīng)被拖離的方向,幽深難測。
君恩浩蕩,曾如何璀璨地成就了孟氏那段短暫的傳奇,將她推向旁人艷羨的高光時(shí)刻。
然而,帝王心瞬息萬變,僅僅片刻之間,她便從那云端直墜塵埃,粉身碎骨。
天子無情,甚至吝于給她一個(gè)辯解的機(jī)會,一個(gè)眼神都欠奉,便已定了她的生死。
殿內(nèi)死寂,落針可聞。
唯有那揮之不去的血腥氣,沉甸甸地壓在每個(gè)人的心頭。
穆玄澈冰冷的視線,從榻上昏迷不醒、面色蒼白的云嬪身上移開,緩緩轉(zhuǎn)向一直靜默立于床尾陰影處的邢煙。
她依舊是她,那副仿佛亙古不變的淡漠疏離,精致的眉眼間波瀾不驚。
既無驚懼惶恐,亦無半分幸災(zāi)樂禍的痕跡。
仿佛這宮闈之中,旁人的榮辱起落,生殺予奪,于她而言,不過是浮云過眼,激不起一絲漣漪。
“那匹馬,可還喜歡?”
穆玄澈的聲音突兀地響起,打破了凝滯的空氣。
邢煙立刻躬身,姿態(tài)恭謹(jǐn)?shù)脽o可挑剔:“謝皇上賞賜,嬪妾很喜歡。”
她低垂眼簾,纖長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陰影,周身散發(fā)出的那份恰到好處的恭敬,像一層無形的冰殼,再次將穆玄澈隔離開來。
一股難以名狀的淤堵感在穆玄澈心口翻騰。
說不清是因云嬪那脆弱蒼白的模樣,還是眼前人這拒人千里的疏離。
他霍然起身,玄色龍袍帶起一陣微涼的風(fēng),徑直朝殿門走去。
“云嬪這里,你多關(guān)照些。待她醒了,朕再來看她。”
話音未落,人已大步流星地消失在門外。
翠香小心翼翼地捧著剛熬好的湯藥,一勺勺喂進(jìn)云嬪口中。
直至后半夜,那濃密的睫毛才微微顫動,云嬪幽幽轉(zhuǎn)醒。
“娘娘!您可算醒了!奴婢……奴婢魂都要嚇飛了!”
翠香撲到榻邊,眼圈通紅,聲音帶著劫后余生的哽咽,動作極盡輕柔地伺候云嬪靠坐起來。
云嬪蹙著精致的柳眉,目光略顯茫然地掃過寢殿,最終落在不遠(yuǎn)處靜立如畫的邢煙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