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什么?人死了?”
茶杯倏地掉落在地,瓷器碎裂的聲音如一計驚雷,而驚雷過后是一片寂靜,無人敢出聲,便是侯府的當家主母岑氏,呼吸都輕了輕。
因為如今出聲的乃是侯府唯一的話事人,不過十八的小侯爺。
說起這位主,還別有一番故事,因著他是老侯爺前頭那位生的嫡子,不知因何緣故一直流落在外,直到五月前的幽州一戰,主將老侯爺被刺殺,群龍無首下是這位橫空出世。
他極會用兵,不僅領著靖武軍拿下幽州,還逼得矜國節節敗退,簽下休戰合約,老侯爺身死,膝下不過三個女兒,太后便直接讓他襲了爵。
他脾氣古怪,偏偏軍功顯赫,便是當朝九王爺都不敢與他叫板,更何況這侯府里的人。
有力的手倏地拽緊衣襟,衣袖露出的手臂布著青筋,顯示著主人并不平靜的心境,他死死將人盯著,微揚眼眸分外狠厲:“你當真瞧見她死了?可瞧見尸首?可有尸首畫像?可有信物?”
被抓著的人不過派來報信的小卒,他哆哆嗦嗦從懷里拿出畫像和枚玉佩:“回,回侯爺,這,這些何將軍也想到了,特地命屬下將這些帶回。”
畫像緩緩展開,逐漸露出一人模樣,是一極瘦的女子,眉眼緊閉,胸前一枚箭羽,衣襟上滿是血跡。
不可能,絕對不可能。
他呼吸急促了瞬,指腹一寸一寸劃過畫像比對,不對,這不是她,雖像她,但絕不是她,且此人太瘦,像是已經病了多年,溪荷身體康健,他們分別不過半年,如何就瘦弱成了這般模樣。
他緩緩閉眼,將翻涌心緒壓下。
可是玉佩。
他將玉佩握在手心,這玉佩是她亡母遺物,本是一對,她與她兄長一人一枚,如若不是當真遇到了危險,又如何會將這玉佩丟下。
可偏偏他如今手握兵權,私自離京是大罪。
“錦哥,人死不能復生,你,你可莫要沖……”
謝成錦倏地抬眸,眼神宛若實質,岑氏訕訕止了話頭,她囁嚅著嘴唇,最終沒再出聲。
他收回視線,又看向那小卒:“她還有一兄長,你可有瞧見?”
不曾想那小卒聽了這話神色一陣茫然,他遲疑著:“回侯爺,那位姑娘好似不曾有兄長,便是戶籍也只有她一人。”
這如何可能?她們兄妹二人就住他隔壁,他自小瞧到大,難道有人能憑空消失不成。
事情定有蹊蹺。
他略一思量:“可有查到這女子死因?”
小卒應:“回侯爺,說是獨自上京遭遇了流匪,死在了處驛站,那驛站也確實是樺縣到汴京的必經之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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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觀音菩薩,好端端的怎的就遭了流匪?”一褐色褙子的嬤嬤皺著眉,一邊說著一邊拈著手帕給人仔細擦拭,“也虧得三姑娘聰慧,若是有個什么好歹,老奴想都不敢想。”
柔軟絹布拂過面頰,于溪荷能清晰感受到泥污正被輕柔擦拭著,她沒有應聲,只微微抬眸,看向跪坐在一旁的玉潤。
雖說珠圓玉潤都是熹荷的貼身丫鬟,但這幾日下來她發覺玉潤要心細許多,心思也多些。
果不其然,接到視線的玉潤順勢便應:“林嬤嬤。”
她垂眸,聲音帶上哭腔:“嬤嬤是大娘子身邊的得體人,自是心疼姑娘的,這一路我們為了躲那流匪,抹花了臉,磨破了腳,這一路上吃的苦,姑娘一句也不曾說,只說見到大娘子便都好了。”
這話一落,馬車內陡然靜了靜。
這話說得極有水平,一方面給她透了信,告知來人是誰,另一方面又借著哭訴點明大娘子不曾來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