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萊恩望著她,他知道她臉皮薄,此刻被這么多雙眼睛盯著,難免會害羞。況且下午的裝甲兵演練最為緊要,他作為總指揮,全程缺席確實說不過去。
可更讓他心神不寧的,是她眼底的復雜。那里面像是有歉意,卻又不止是歉意,更像種訣別般的隱忍,這認知讓他太陽穴突突直跳。
“就送到這吧。”她勉強笑了笑。
為什么不想讓我跟進去?可這疑問剛冒了一個尖兒就被另一個聲音打破了。
溫小姐終于肯‘賞光‘了。”汪偽駐德代辦迎上來,一口德語說得生硬拗口,眼神倒在克萊恩身上打了個微妙的轉,“這位是?”
這是明知故問,他早聽說這位溫小姐攀上了個納粹高枝,其家族于德國外交界勢力深厚不說,還是希姆萊眼前的紅人,若能借此搭上線,對自己日后行事自然大有裨益。
“她男朋友。”這是說給眼前這群人,也是給暗處窺視的所有眼睛,包括從走廊那邊看過來的蓋世太保。
即使不能陪著她,他也得讓那些人不敢欺負他,她一個人扎在狼窩里,哪怕只有一天不到,他也總不放心。
克萊恩看了看表,訓練場想必已經亂成一團了。
火炮校準、還有巷戰模擬中的逐屋清掃,這些都是城市防御戰最關鍵的環節。盟軍的反攻隨時到來,巴黎絕不能輕易失守,更何況,斯大林格勒的教訓還在眼前,帝國軍隊在巷戰里吃的虧還不夠多嗎?
那些剛從訓練營出來的新兵,連豹式坦克的操作都還沒摸熟,更別提在街道里靈活作戰了,他還是必須得回去盯著。
“路過。”他最終還是松開手,輕撫了撫她脊背。“你們繼續。”
直到那抹紫藤色消失在走廊拐角,再也看不見了,克萊恩才轉的身,他看了看時針,現在飆車回去,還足夠趕上演練的關鍵環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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陽光像融化的金箔,透過盧浮宮玻璃穹頂傾瀉而下,這座見證過拿破侖加冕的殿堂,曾在巴黎公社之后成為全歐洲仰望的藝術圣殿,而如今只剩下零星腳步聲回蕩著。
“諸位請看,這是米洛的維納斯,1820年發現于愛琴海”
這支參觀隊伍由巴黎博物館局副局長弗朗索瓦引領,成員構成堪稱一副被拼接的油畫。
汪偽代辦處代表、維希政府文化部官員,蓋世太保和日方保鏢,一行人有西裝革履的、有中式灰長衫的、有黃綠色軍服的,也有踢軍靴戴納粹袖章的,洋洋灑灑十多個人。
人群中唯一的亮色,是穿淡紫旗袍的女人,她緊跟在微胖男人身后半步的地方。
而在盧浮宮展廳的暗處,溫兆祥以赫拉克勒斯雕塑為掩體,面前是一把毛瑟buqiang,槍管上安裝了自制消音器,這還是他在巴黎第一次使用這支槍。
瞄準鏡里,世界被壓縮成一個幽藍的圓,男人屏息凝神,透過十字準星盯著樓下一行人。
他的位置選得極好。
洛可可立柱投下的陰影將他裹進一個視覺盲區,整個大畫廊都在射程之內,達芬奇的《巖間圣母》與《蒙娜麗莎》分居兩側,而他的目標正在這兩幅名作間移動。
可隨時間一分一秒流逝,溫兆祥眉頭越皺越緊。
保鏢們的站位仿佛經過精心設計,始終將鮑思平護在中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