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暴雨夜的驚魂和那道印在紙門上、如同死刑宣告的槍管陰影,徹底重塑了花澤宅邸的氛圍。表面上,秩序依舊:傭人們穿梭的腳步悄然無聲,庭院灑掃如舊。但那座名為西翼的院落,卻如同被無形的屏障徹底隔絕,沉入一片令人心悸的死寂之中。死亡的威脅如同冰冷的水銀,無孔不入地滲入每一塊地板縫隙,壓得人喘不過氣。
百合子如同驚弓之鳥,嚴(yán)格將自己禁錮在遠(yuǎn)離一切風(fēng)暴中心的角落。恐懼是真實的,但比恐懼更噬咬她心臟的,是對明日子現(xiàn)狀鋪天蓋地的憂懼。那個在雨中嘶吼“我的腦子里全是你”后絕望倒下的身影,如同烙印般深深刻在她腦海。尾形最后那句慵懶冰冷、如同對待闖入獵物領(lǐng)地的蚊蠅般的“真吵啊……”,更是日夜在她耳邊回響,化作無休止的警鈴。
恐懼讓她不敢再靠近西翼半步,但她卻像一個困在蛛網(wǎng)中的蟲,敏銳地捕捉著關(guān)于那里的一切蛛絲馬跡。
百合子將自己封閉的小院仿佛成了傭人低密度信息交流的唯一節(jié)點,那些飽含驚恐的碎片如同被風(fēng)吹來的枯葉,打著旋飄落她的耳際。
死寂的晚餐:
幾名年輕侍女端著空掉的食盒匆匆走過百合子院外的小徑,聲音壓得極低,帶著驚疑:
“又是原封不動端出來的……這都第幾天了?”
“先生昨天讓送的湯膳,據(jù)說只在明少爺糾纏下……她才勉強喝了一小口……”
“先生今天早上親自去……出來時臉色像凍了冰一樣
”
“天照大神在上,她這樣……身體怎么受得住?”
“受不住?……”
一個年長的、負(fù)責(zé)西翼清潔的老女仆聲音帶著見慣世情的冰冷嘆息,從更遠(yuǎn)些的地方飄來,剛好足以讓百合子聽到,“呵……那位主子是能用‘身體’來衡量的嗎?”
這陰冷的低語如同冰針,刺得百合子指尖發(fā)麻。明日子……在絕食?
藥味的煎熬:
另一日清晨,百合子在佛堂角落謄寫經(jīng)文,窗外飄來藥鍋熬煮的苦澀氣息和女傭的抱怨:
“聞聞這味兒
又倒掉了
”
“我親眼看著的,她把藥碗放在廊下,風(fēng)吹了一宿……”
“先生讓醫(yī)師開了那么貴的滋補藥……全糟蹋了……”
“聽說昨晚先生讓送進(jìn)去的安神藥……她也……”
一個老練一些的聲音帶著洞悉一切的了然:“勸?誰敢去勸?沒看到北館的人走路都踮著腳尖了嗎?那位主子現(xiàn)在……那就是個火雷庫
”
苦澀的藥味仿佛彌漫進(jìn)了百合子的肺腑。她的指尖停在冰涼的硯臺上,墨水濺起一個小小的黑點。明日子……在用身體無聲地對抗?
夜晚的寂靜:
深夜,萬籟俱寂。百合子蜷縮在被褥里,窗外卻隱約傳來守夜女仆在小火爐旁烤著糯米團子的細(xì)微咀嚼和低語:
“西翼……今晚太靜了……”
“可不是?別說動靜,前幾日還偶爾能聽見些腳步聲,這兩晚……跟鬧鬼似的安靜。”
“聽說……那位主子……”(聲音壓得更低,帶著恐懼的顫抖)“開始……不睡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