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京某間隱于竹林深處的頂級料亭。最深處的“雪の間”包廂,障子門緊閉,隔絕了外面的世俗喧囂。室內氣氛微妙地熱烈又克制。幾名在軍部或政界嶄露頭角的年輕軍官,正以一種心照不宣的殷勤姿態,圍繞著中心落座的尾形百之助。
上好的清酒在瓷杯中微漾。席間的話題,在微醺的氛圍和刻意營造的曖昧導向下,不可避免地滑向了更放縱的邊緣。
“說起來,大人,”其中一名眼角帶笑、頗為機敏的少佐,揮手示意了一下,壓低聲音帶著某種投其所好的神秘感,“之前偶然聽大人提過……關于‘女子之間’的趣味……想必大人對此道自有獨到見解?”他刻意用了尾形那晚在俱樂部脫口而出的詞。
包廂另一側拉開的障子門后,暖昧的光影晃動。
兩名身著艷麗華美振袖的女子,正進行著一場精心編排的、充滿暗示性的共舞。她們的身體在琴弦撥弄的音律中交纏、分離,修長的手指拂過彼此的頸側、腰肢、微微敞開的領口內里若隱若現的曲線。動作刻意放慢,帶著被觀賞的矜持與蓄意撩撥。眼波流轉間,既有職業性的魅惑,也夾雜著一絲只有內行人才能看出的、彼此配合的演練。
軍官們的目光不自覺地被吸引過去,帶著欣賞、好奇與難以掩飾的生理性悸動。有人喉結滾動,有人調整了下坐姿。
唯有坐在主位的尾形百之助。
他安靜地端著酒杯,指節修長干凈。
眼神越過酒杯的邊緣,落在那扭動纏繞的軀體上。
里面什么都沒有。
那兩具曼妙的身體,那些刻意的撫摸和貼近,那些含羞帶怯的眼神……所有的精心設計,在他眼中就像掠過冰面的風,引不起絲毫波瀾。
沒有興趣。
沒有好奇。
甚至沒有一絲一毫屬于雄性本能的、被撩起的生理熱意。
他的目光與其說是在看,不如說是在穿透。那舞姿激起的微瀾,無法在他意識的最表層留下任何痕跡。
軍官們帶著些許探究和期待的目光,小心翼翼地掃向尾形,試圖捕捉這位以鐵血與寡言著稱的上官一絲可能流露出的意動或贊許。
沒有。
尾形的臉上沒有任何可以被解讀為興趣或欲望的跡象。連下頜那道疤痕也如同凝固在皮膚上的紋路,不見絲毫牽動。
舞姿進行到一處gaochao。一個身著寶藍振袖的女子,指尖曖昧地滑過另一名粉衣女子的鎖骨下方,身體前傾,唇幾乎要貼上她的耳廓。模擬喘息聲透過三味線的間隙傳來。
就在這時——
尾形的手微微一動。
原本虛握酒杯的手,指腹稍稍加力,杯沿在他指下輕微地轉動了半圈。
這個細微的動作,幾乎是房間里唯一屬于他的動靜。
然后。
他平靜地放下了手中幾乎未動的酒杯。
清冷的液體在杯底晃出細微的漣漪,倒映著上方晃動的燭火。
他沒有看向身旁殷切的少佐。
也沒有解釋。
動作流暢而無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