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不歸坐在書桌前,旁邊只點了一盞油燈,籠著男人烏發白袍,緞似的黑發披散在雙肩,衣袍沒有過多的裝飾,古雅中透露出一絲慵懶,唯有衣領束得極高像是在遮掩什么痕跡。
他修長的手拿起桌上的一封奏折打開,煙霧在眼前緩緩上升,襯得男人如同不食煙火的世外仙人。
這時,景福彎腰道:
“陛下,人來了。”
鄭蘭漪素衣素面,緩緩走近,她走路的姿勢有些僵硬,似被寒風凍壞了膝蓋。
沒走幾步,她便跪了下來,聲音顫抖著,帶著一絲絕望和懇求,一字一句道:
“罪婦自知,愧對陛下,愧對大魏子民……愿獻穆王世子于吾皇,任憑處置……還請陛下相信,罪婦雖為鄭家女,卻對陛下忠心耿耿,別無二心!”
獻子自保?!
侍立一旁的景福,眼皮猛地一跳。
鄭娘子所走這一步,莫不如那在君王重病之際,親手殺死孩兒做成藥羹,獻與主君的“忠臣”。
只是那臣子最后卻被多疑的君王以那“虎毒尚且不食子,你連自己孩兒都能狠心殺害,更何苦是無親無故的君王”給處死了。
這位鄭娘子獻子自保,倒是與那臣子異曲同工。
連親生的孩兒都能獻出,該是何等冷酷涼薄的心性?
賭的就是在陛下心中,她是否還有這一絲用處。
聽到這里,謝不歸抬起頭,目光從奏折上移開,緩緩落在了女子身上。
他的眼中閃過一絲驚訝,隨即變得冷沉。沉默著,似乎在權衡著什么。
忽然,謝不歸起身,從容地走到了鄭蘭漪的面前,他蹲下身來,伸手去觸摸那個嬰兒,雪白的衣袍長及垂地。
嬰兒在女人的懷抱中顯得有些不安,但當皇帝的手輕柔地觸碰到他時,他似乎感到了一絲安慰,安靜了下來。
皇帝的目光始終平靜。
他的手指輕輕摩挲著嬰兒的胎發,似在感受生命最初的脆弱和純真。
鄭蘭漪無聲地看著皇帝,她眼中的神色極為古怪,沒有擔憂,沒有恐懼。
有的只是那樣幽幽的光亮,若有似無縈繞著一絲期待。
她的呼吸情不自禁地放輕,像是期待著男人對這個嬰兒做點什么一般。
殿內氣氛一時凝滯。
陛下,不會處死小世子吧?
看著這一幕,景福一顆心亦是提到了嗓子眼,多漂亮的孩子,唇紅齒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