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被帶進了謝家以后才知道。
村民們都錯了。
有錢人的家里是見不到老鼠的,也不是頓頓都吃肉的,他們也吃素的,吃的是霜打白菜最中心的那點芯,吊一鍋清澈如山泉水的清湯來煨熟白菜。
他也沒有弟弟,但是他有一個哥哥。
哥哥跟他不一樣。
長得不一樣,穿得不一樣,就連哥哥的阿娘都跟他的不一樣。
哥哥的阿娘香香的,甜甜的,看著他時眼睛里有很多的色彩,像是皂莢放多了浮到空中折射陽光的彩色泡泡。
但他還是更喜歡阿娘身上苦苦的味道,喜歡阿娘黑白分明的眼睛。
哥哥有一個很好的朋友。他們說,這叫做青梅竹馬。
這個朋友跟他見過的人都不太一樣,有點像很偶爾才能在河里看到的三道鱗,一身的淡黃顏色,發帶都是淡黃的,每次出現,都捧著一本書安安靜靜地坐在楊柳樹下。
哥哥笑著喊:“令皎。”
他也喊:“令皎。”
那少女看了他一眼。
他覺得她的眼神也像三道鱗,尤其是翻白眼的時候。
他有些驚奇,止不住地盯著看。
哥哥不在只剩他們兩個人的時候,黃色裙子的少女總是若有所思地打量他,然后冷冷地說:
“你能不能別老是裝模作樣的。”
“謝凈生。你跟你哥哥完全是兩種人,你天天模仿他,你不累嗎?”
他垂眼,看到她手里拿著的書,泛黃的封頁上寫著《道德經》。
謝知還走過來了,他臉上帶著清爽的笑容,一雙眼睛像是天上的啟明星,永不熄滅:
“在聊什么呢?”
“沒什么。”鄭蘭漪渾身的尖刺都收了起來,整個人變得柔軟又多情,說,“謝凈生說他肚子不舒服,上巳節就我們倆一起過吧。”
謝知還微微一怔:“凈生……”
“他一會就坐馬車回去,快走吧知還哥哥,晚了就看不到皮影戲了。”
鄭蘭漪挽著他哥哥的手走了,走時又用那種三道鱗的眼神橫了他一眼,留下他和那卷薄薄的《道德經》。
很快,他十六歲了。到了大人們口中可以定親的年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