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滄抵不過他的執著,被逼著吃了兩大包子,不僅毫無饑餓感,也更牙尖嘴利了。
然而不管她說什么都是石沉大海,聽不見響動,逐漸泄氣,撇頭看向窗外,小雪還在靜靜下著,鄉間的路上來往看不見車輛,浩渺天地間似乎只有封閉的車中兩人。
她回頭,幽黑的目光望著他清瘦許多的側臉,忽道:“為什么辭職了?”
她知道他有多喜歡那份工作,有多喜歡科研。
他望著遠處的視線收回,看向身邊安靜盯著她的女人,嗓子發干,語氣卻是輕松,“跳槽進了家芯片公司,也能做研究……錢倒是多了不少。”
“哈……”楊滄沒想到,有一天人淡如菊的周軒也會在考量職業規劃時,把錢放在首要位置,心底似乎細密地倒進了許多砂礫,聲線變得喑啞,“錢……對你不是夠花就行嗎?”
他收回視線,淡道:“不太夠花了。”
車里靜下來,一時間靜悄悄的只有空調暖風呼呼的聲音。
“上半年,怎么都沒來看楊霧?”她問。
周軒是個愛孩子的好父親,上半年卻消失了。她原以為這是個很簡單的問題,卻沒想到他沉默了很久。
“嗯?”她蹙眉追問。
“有點麻煩事。”他答的簡單,顯然是不想多說。
楊滄盯了他幾秒,偏頭看向窗外,曾經她不擇手段想要得到的男人,現在已經不知道怎么和他說話了。
田野上,車呼嘯向遠處開去。
晚上,兩人又在一個鎮子歇下,這次楊滄配合了許多,吃完飯兩人回到旅館,先后洗完澡躺到同一張床上。
房間里漆黑安靜,緊閉的紗簾晃動間搖曳著窗外的月色,偶爾響起幾聲狗叫還有遠處不知哪家商鋪放的圣誕歌曲。
明明暗暗間,床上兩人的呼吸勻速而重疊,長久都未翻身的動作,似乎都被釘死在了身下有限的空間里。
直到極淺的窸窣聲響起,是指尖擦過悶熱的被子探過來的響動,幾乎要觸碰時,楊滄陡然喊:“周軒!”
那手頓了下,繼而握上了她垂在腰側的手指,一股酥麻陌生的電流貫穿四肢百骸,她下意識猛地打開他的手,啪的聲音突兀地響在房間里。
他好似不知疼,手又握上了她,抓得更緊,任她怎么甩都甩不開,直到她咬牙終于放棄,惡狠狠說:“衣冠禽獸。”
悶笑在耳邊響起,黑暗里人影也貼了過來,他的手圈上她的腰把人帶進了懷里,眷戀又懷念的將腦袋貼在她的肩頭,輕吁了一口氣,她不知道他想干什么,只被這么一聲懷念又充滿疲倦的聲音砸的心口酸了一下。
“不是都結束了嗎?”她呆呆地看著頭頂漆黑的天花板,滯澀問:“你現在是在干什么?”
他沒有說話,那個溫熱的掌心抽離她的手指,往上走落向了她的小腹,輕輕細膩地來回上下摩挲,勾起她后背一陣瘙癢想要躲開。
他忽然問:“疼嗎?”
疼?什么?
忽然她腦子一片空白,明白過來腦袋嗡嗡作響。
他指尖游移撫摸地正是曾經剖腹產取出楊霧的地方,那里曾經血淋淋、刀口觸目驚心,肚子上的妊娠紋斑駁丑陋,現在那里已經沒有痕跡,她在國外花重金消除了所有,但他突然問起來,似乎依舊有把殘留在那里的手術刀在身體里捅來捅去,讓她渾身寒毛都立了起來,一把推開他的手。
他苦笑,借著窗外昏暗的光看身邊發抖的女人,“楊滄,我知道刀捅進身體里有多疼,你怨我,是對的。”
怨,事情過去這么久了,況且她早看清事情發展到那種地步少不了她的一意孤行,他們兩個人都不無辜,她已經不想追究下去了。
“沒意義。”她道,背過身去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