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淵聽聞后大怒,當庭摔了杯盞,怒斥李建成大逆不道。
適時李世民正陪在李淵身邊侍奉,他面上驚訝,漆黑清透的眸中卻無悲無喜,只冷眼瞧著李淵大發雷霆。本來連句勸慰的話都不想多說,但此刻若不發聲反倒惹人生疑,轉念之間想好說詞,言辭懇切請父皇不要傷心難過,他想其中定有誤會,不如召大哥前來問個明白。
李淵當時正在氣頭上,聽從李世民的意見以別的事情的名義傳召李建成前往仁智宮。
一切都在計劃之中,當著李淵的面落井下石非高明手段,李淵和李建成就照著早就撲好的路一步一步邁入陷阱。
真正威脅李建成太子之位可不是私贈盔甲這件事,杜淹計謀的真正目的是要逼反楊文干,進而坐實太子想要謀反的罪名。
李建成面對大怒的李淵無法辯解,只能一味死命叩頭,幾乎要把自己撞死。李淵看在眼中有些不忍,但依舊怒氣難消,下令將李建成關在帳篷里,只給他麥飯充饑。
“二郎,你大哥只承認私贈盔甲,并不承認謀反,你覺得此事何解?”
深夜,皇帝的寢宮中仍舊燈火通明,李淵與李世民具是正襟危坐,李淵揉著眉心,李世民為父親倒上一盞溫茶,思忖片刻后為難道:“二郎是父皇的臣子,自然一切以父皇安危為己任,光聽一面之詞父皇實難辨真假,不如派使者去詢問楊文干了解實情,父皇可再定奪。”
計劃進行的很順利,杜淹早已買通奉命去詢問的司農卿宇文穎,楊文干是太子死黨,一聽宇文穎述說太子近況,當即起兵造反。
楊文干造反,李建成百口莫辯,他請求面見李淵呈述實情,李淵拒而不見。
戰火燒得很快,很快就到了地方軍無法抵擋的地步。李淵左右為難,思前想后最后只能詔命李世民商議此事,命令他率軍平叛,并承諾事情了結后將改立他為太子。
不管李淵說的真假,李世民還是率領天策府眾將前去平叛,叛亂很快平定。可是等他回朝之后,李淵對立他為太子之事只字不提。反而處罰了東宮的王珪、韋挺和秦王府的參軍杜淹來平息此事。
“陛下怎能如此對你!咱們在戰場上流血流汗,就是為了殿下您能成為太子。如今陛下和稀泥和過去了,叫府中上下如何自處?”程知節心疼一臉蒼白倦容的李世民,氣得xiong中一陣火燒。
他們的殿下,他們的殿下……受這樣多的委屈難道還不夠嗎!老天究竟還要怎樣折磨他!
李世民忍著頭痛,過了許久吐出一口氣輕聲道:“此事修要再提,諸將也不必氣惱。我們與東宮已經明面結仇,大家從今往后要愈加低調行事,切不可讓東宮抓到漏洞,來尋晦氣。好了,都散了吧。”接著吩咐長孫無忌替他贈送給將要被流放的杜淹三百兩黃金,以示秦王殿下不忘他的功勞。
“殿下。”李世民要返回書房,尉遲敬德守在殿門外跟上他,“殿下可是不舒服,卑將請御醫來為殿下看看。”
“不過是天氣悶熱,不礙事。”李世民疲憊道,骨節分明的修長手指在尉遲敬德的手剛觸碰到他時一抖,然后抽了開微微扯開一點領口通風。
“我熱得有些煩,你替我吩咐下去,若無要緊事暫時不要來打擾。”說罷快步進入書房所處的院落,尉遲敬德停在院門外,盯著秦王背影直到他轉過假山看不見。
“殿下……”尉遲敬德嘆了口氣。秦王的苦苦掙扎他們這些人都看在眼里,可沒有一個人能替他開解。李淵的出爾反爾對秦王打擊甚大,此事傳出去也會讓秦王淪為笑柄。
這偌大的朝廷誰人不知道,只有在出現要緊事時皇帝才會想起他那個能干的二兒子,而每當李世民立功歸來,李淵只會猜忌日盛。
……
伸手不見五指的漆黑中,李世民摸索著前進,他面對無邊的黑暗心中沒有恐懼,只有無限的悲涼。
前方突然照射下一束暗淡的光,他后知后覺僵硬抬頭,努力凝清視線。只看見一個穿著精致生得玉雪可愛的孩童蹲在地上哭泣,而一個人正在慢慢接近那孩童,大掌輕輕撫上孩童稚嫩的肩膀。
李世民認得那個孩子,那是小時候的他,而那只手掌的主人正是與他離心多時的父親。
這個李淵比現在的李淵年輕很多,正直壯年,他撫著孩子的肩膀一把將之抱在懷中用胡子親昵地扎著孩童幼嫩的臉,癢得孩子破涕為笑,嘴里極近疼惜寵愛地說著:“二郎不哭,阿耶接你回家,回家一起去找阿娘。”
“阿耶!”李世民蹌踉上前幾步,伸長手臂想要抓住抱著幼時的他準備離開的男人,哽咽不成聲,他哭求著:“二郎在這里,二郎在這里……”
男人嫌惡的避開他的手,一臉陌生警惕地盯著他,語氣冷漠:“閣下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