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連忙扶著門框站了起來,拍了拍屁股上的灰塵,走上前給沈江霖行禮。
“問二少爺安,二少爺可大好了?”
沈江霖揚起粉雕玉琢的小臉,笑瞇瞇道:“陳嬤嬤好,李嬤嬤好,我來看看大哥,能進去嗎?”
兩個婆子對視了一眼——以往二少爺可從不主動登門,今天太陽打西邊出來了?
不過哪怕大少爺有時候不耐煩這個庶弟,也沒有擺到過明面上去。
如今就算被挪出了主院,但是人家是正兒八經的府里二少爺,雖是庶出,然府里孩子精貴,攏共就兩個男孩,哪里是她們這些粗使婆子敢隨意擺弄的?
況且今兒個說不得,就是二少爺來央求大少爺,給大少爺賠禮道歉了好死皮賴臉地回主院里來——
畢竟待在一個姨娘身邊,吃穿用度,哪里能和在嫡母主院這邊比。
兩個婆子讓開了道,沈江霖邁進了院門,入目就是一道匾額,上書“松林草堂”,文字遒勁有力,像是出自名家之手;等轉過松林仙鶴圖所雕的影壁后,便看到一條寬大甬路直通正廳,正廳兩邊有一幅對子,上面寫著:談笑有鴻儒,往來無白丁。
沈江霖垂眸沉思了一瞬,看來這個在自己腦海中面目模糊的便宜爹,對嫡長子的期望倒是挺高的,又是草堂讀書,又是希望兒子談笑鴻儒,說一句寄予厚望,也是不為過了。
沈江霖記得自己以前住在主院西側的一處小院子里,冬日不怎么能曬得到太陽,很是有些陰冷,更沒什么牌匾對聯的了。
粗粗一看院落的布置,孰輕孰重,可見一斑。
看來在這個年代,哪怕同是兒子,嫡出庶出之間的身份等級卻是差別很大的。
陳婆子在一旁引路,沒察覺到沈江霖的片刻出神:“二少爺,大少爺在書房讀書呢。”
今日是大年初初五,學堂要過了十五才重新開堂授課,陳婆子說到自家大少爺在書房讀書的時候,臉上是一幅與有榮焉的表情——看看,我家的大少爺,即使是在大節下的也依舊在用功。
陳婆子走到窗下,通報了一聲,屋里傳來沈江云清朗的少年聲音:“進來吧。”
沈江霖自己掀開毛氈簾子,觸手的一瞬間,感到細膩柔滑,毛氈上還封了一層細密的綢布,上面繡著幾株翠竹,不僅僅防風實用,還美觀大方。
等進了屋,更是感覺到屋內屋外是兩個溫度。
屋外是數九寒冬,屋內是春意盎然。
只見書房四角都放了一個炭盆,炭盆里應該是放了點素香,隱隱有一股好聞但又如松柏般清新的香味,此炭無煙,應是上好的銀霜炭。
沈江云坐在書桌后面,他身后是三排大書架,上面密密麻麻放滿了書籍,在他的左側是一個博古架,架子上面擺放了一些古董擺件,博古架下面設一案幾,上面擺著一個瘦腰美人壺,壺中插著一枝紅梅,與這瓷白的美人壺相映成趣。
四面墻上空白處還掛了幾幅名家字畫,意趣卓然。
南面直棱窗下一溜六張圈椅,顯然是待客用的。
沈江云叫沈江霖坐,然后喊丫鬟去倒茶,又看到沈江霖兩手空空的,露在衣袖外頭的手指有些泛紅,干脆將自己嫌熱放在一邊的手爐塞進了沈江霖手中,自己坐回了主位上問道:“不是身體不好么?怎么這個時候來了?”
大年初一跳的水,聽說還著了涼,下了兩劑猛藥才將人給救了回來,不好好養著,又要作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