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眾人各方心思下,縣試的
詩詞,氣格開闊,基底厚實,自有一番風骨。
沈江霖曾在給沈家子弟的手稿中道,謝識玄一生順遂,其出題如做官,講究一個四平八穩,但是我們答題不能太過老成板正,其心中藏有猛虎,自有一股意氣,不要被表象迷了眼睛。
京中很多人都道,謝識玄這位順天府尹,是個左右逢源、長袖善舞之人,否則坐不到這個順天府尹的位置,可是沈江霖從他多年來的施政手段、經手過的案件手札中卻品奪出,謝識玄此人的雷厲風行之處。
譬如之前的商戶科舉之爭,謝家人作為世家名門,站的其實是反對派,但是謝識玄在其中卻沒有任何行動。
要知道謝識玄如今是謝家一族中官位最高者之一,他沒有任何表示,便是最大的表示——他與謝家持的是反對意見。
許多人只看表面文章,只看一個人做了什么,然而很多時候,一個人沒有做什么,亦是表明了一種態度。
一個敢于和整個家族站在對立面,持不同政見的順天府尹,會是人們口中說的那種只知道圓滑世故卻無自己立場之輩嗎?
基于沈江霖對于謝識玄此人的判斷,后面四場科考中,沈江霖的文章便更加凸顯少年之氣,格局遠大、xiong有抱負,文采精華自不必說,更重要的是,要將文章寫出與謝識玄的共鳴之意。
人有百種,文有千等,便是千古詞人,亦分派別,婉約有之,豪放有之,孰高孰低,只是見仁見智罷了。
故而,自古以來,人們常說,文無亦不同,或有辭藻華麗者;或有文風平實但言之有物者;或有氣象萬千、不拘一格者,不一而足。
在大家基本功都差不多的情況下,如何能讓閱卷官眼前一亮,單純的溜須拍馬人家已經見慣了,根本觸達不到內心,只有真正能用文字引起其共鳴者,才能穩當取中。
沈江霖不覺得揣摩監考官的心思來修飾文風有什么不妥,畢竟科考便是八仙過海、各顯神通,要的只是一個結果。
等到謝識玄將所有考生的卷子一一批改完成后,終于到了拆卷之日。
為了以示公平,每一張卷子都是用白紙糊掉名字,等到閱卷官確定好每一場的前五十名后,再通過每一場的評分進行排名,若五場考試中,有排名異常者,則會再找出他另外幾場的卷子出來重新審查,以免有錯漏。
等到典吏將白紙一一拆封,名次進行了統計完成之后,便呈給了謝識玄。
謝識玄入目的第一眼,便是“榮安侯府沈江霖”這幾個字。
謝識玄長眉皺起,若是沒記錯,沈江霖便是那年歲十一的小子。
謝識玄為官十幾載,眼光何等毒辣,第一場沈江霖在他面前行禮唱保的時候,謝識玄就注意到了此子,一來他是此次科考中年紀最小的,比較引人注目,二來沈江霖眉宇間氣度不凡,搜子抖落那件雪貂毛大氅的時候,謝識玄也瞥了一眼,這樣的大氅便不是一般人家能拿得出來的東西。
京中一塊上好的硝制好的雪貂皮,至少得上百兩銀子。
故而唱保的時候謝識玄就留神聽了一下,自然也很快知道,此子是榮安侯沈銳之子。
讓謝識玄有些愕然的是,五場科考,他有三場點了他為第一,按規矩,沈江霖便是此次的縣案首。
謝識玄有些躊躇不定了。
順天府尹這個差事不好當,多少雙眼睛盯著他呢,若是取一個十一歲的小兒為縣案首,難免不會引人矚目,尤其此子還出自榮安侯府,若到時候,有人認為自己這是在給榮安侯府面子,故意為之,可就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
況且,那沈大人去年剛還被陛下斥責過,雖然后頭是高高舉起、輕輕放下,有驚無險過了關,但是謝識玄還真不想與一直在走下坡路的榮安侯府扯上一星半點的關系。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謝識玄已經有了將沈江霖這個案首換掉的打算。
第一名太打眼了,往后挪個幾名,也算是磨一磨少年意氣,養一養心性也是為了他好。
謝識玄心中如此想著,再次拿起了沈江霖的五份卷子開始看了起來。
越看,謝識玄越愛不釋手!
他是分了幾天去看這些卷子的,每一場考完之后便看一場,所以他也不記得沈江霖到底答得如何,現在將他的卷子整合到一起去看,才發現竟都是他看了欣賞不已的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