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燼冬節,云熾國下了一場大雪,連月心庭都附上了一層皚皚大雪。一只骨節分明的手掌接住了縹緲的雪花。如今他已經來到凡間的第八年了。
側目望向對岸亭臺的女子,她在月下舉杯,長身玉立,簡單扎著發,一身簡裝,一舉一動,卻難掩風姿。座下嗚嗚泱泱的女官臣子和親眷。
不知她隨口說了句什么,引得眾人一陣歡呼。
當初找到月華的時候,她還是個十歲多的孩童。身量堪堪才到他腹處,如今卻已經是一個艷麗的青女了。
思及此,不知為何,他有點怪樣的情緒。
明明他還是一如當年,容顏依舊似謫仙般美貌非凡,卻突然感覺有些無力,果然不管到哪里,她身邊的人都是這樣的多……
他旁邊的驀然嗤笑一聲打破沉寂,那男子雪衣墨發,端得一副溫潤相貌,話里卻帶著酸。
“沒想到堂堂帝尊,居然會肖想自己的徒弟。甚至還追到這里來。”那男子說著這話,臉上卻依舊笑瞇瞇的。
“本是想來瞧瞧她安好。太子殿下是為何?”雪發男子轉過頭望向不知何時站著他身側的易懨。
“孤自然是為了與她長相廝守。帝君倒是好為人師,在九重天無名無分做盡了師徒亂倫的戲碼還沒玩夠,倒是來了這里還要搶著去當太傅。”
被尊為太子殿下的男子說完這句話,余光卻是帶著憤恨的看了一眼這張與他相像的面孔,背過身撐著竹傘離開。
云熾國帝女自幼天資過人,琴棋書畫樣樣精通,詩詞天賦過人,騎射更是不在話下,樣貌更是一頂一的好,天道都好像格外偏愛她。那張足以顛倒眾生的美艷面孔卻總是那般冷心冷情。幼時的夫子斷定她必定名留青史,民間有人說她是被抽了情絲的神女轉世。易懨當時心道:對了一半,不過她只是單純的沒有心罷了。
在天界的時候,她便是眾星捧月的存在,走到哪里都有人追隨她,沒想到到了這里還是這般。思及至此,易懨面上閃過一絲陰鷙,下一秒又恢復了云淡風輕。
記得幼時他總在父君的禁閣中見過她的畫像,她的音匣,她的書諫。他生來便沒有母上,父君雖養大他,卻與他交流不多。父君除了處理天事公務,所以從不許他進入他的書殿,很多時候他總是偷偷潛入那里。
少年懷春的那幾百年里,他腦海里全是那個窈窕的身影,在腦海里描摹她該是怎樣的一個人,不知不覺地依戀她,倦愛她。
有一次偶然他見到了她,果然如他想象一般,高挑美麗。她的皮膚比初冬新雪還要白上幾分,膚如凝脂,月光溫和的照耀下仿佛給她渡上一層光輝,穿著簡單的裙紗,周身卻仿佛環繞著一圈無形的寒霧,隔絕了人間的煙火氣。烏黑的長發隨意的披著,只余下幾縷的發絲滑落在細長頸邊。一雙美眸冷淡,鼻梁挺直,半點艷紅的朱唇。
她的美像玉器、似冰雪、又好像月光一般的融匯所凝成,令人屏息,卻又冷得讓人上癮。在她轉過頭那一剎那,易懨沒忍住地跑掉了。
后來的許多次,他都這樣偷偷的看她,只是每次被發現的時候都忍不住落荒而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