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輪秋知道自己在一步一步退讓。
總能找到千萬般的理由,告訴自己,他可以這樣做。
換上她說的丈夫的衣裳,將她納入懷內,語喑低憐,哄她吃藥,看她陷入回憶內哭泣,情難自禁去吻淚。他對自己解釋說是為了獲得天魔王的信息才這樣做。可若真想逼問下落,何須如此?將她關入地牢,幾番拷打,她自然會開口。
在知道她已是他人之妻后,生氣她隱瞞身份與自己做了那樣的事,可是還會忍不住想她,關注她,注意她。所以他偷偷安慰自己這是為了從她身上探清楚秘密做出的犧牲,只是不得已而為之。
接過了她的梅枝,想著自己的書房的花瓶內確實是需要換幾枝花了,七零八落的梅花枝擺在書房內也別有一番意境,卻沒有想到,若是換做從前仆從呈了上來這樣凋零的花枝,必定會被他呵斥“不長眼睛”,然后讓人滾出去。
給她送去自己的衣服,因確實是自己的疏忽沒有為她置辦,所以他在衣柜內精心挑選出他最貼身的衣物,挑出柔軟的不會磨紅她的肌膚且與他身上這身顏色相配的衣物送過去,沒有想到說立即讓仆從外出采買或是請人上門制衣,也不會想到男子若是把自己的貼身衣物送與女子穿這樣如此荒唐混賬的舉動,是會被人罵無恥,居心不良,甚至若是被家里知道了他定是要挨罰。
聽見了門外侍女說夫人找他,就想她一定是有什么急事需要他,立馬起身趕過去開門,渾然忘記了此時夜已深,男女有別,禮之大防。
看見她馬上要摔出廊外,心中惶恐唯恐她受到一點傷害,他抓住她的手,將她拉入懷中,生氣仆從沒有照顧好她,也慶幸自己開了門。可開門已是錯誤,把她拉入懷中抱緊,更是將那些不能肌膚相親的禮義拋之腦后。
他怕她傷心,便說“沒有不陪她睡”,并且讓出了自己的床,就告訴自己說平日他并不睡覺,床放那里也不曾躺下,所以讓她睡在那里也無妨,可是寢房是他最私密的地方,他平日里在這里休息的最多:寫字、制香、看書,從未允許任何人踏入,更別說是做出讓一位已經成了親的女人穿著他的衣服進來睡覺的事情來。
不明心緒,個中滋味,如此種種,真是百般難嘗。
令他動搖。
此刻冷月入窗,讓他恍然覺得,吃了坐忘夢的,是他。
虛假,夢幻,不像他。
也對,他不是她的丈夫,自然,不應該像她的丈夫。
書房內那幾枝梅花已不見蹤影,取而代之的是一捧新摘下來的枝條。
嶄新的女衣已被送入至她的房間,甚至鞋子首飾等一應全有。
姜贊容醒來時,感覺好像回到了熟悉的地方。
偶爾有風吹過,屋內細碎的珠簾發出點點碰撞的聲音,帶著一點熟悉的花香味。
侍女見她自己掀開了帷幕,就知道她已睡醒,立即上前來扶她起身。
白影憑光翩若驚鴻,美人睡醒慵懶嬌香,春光大好,風動花香。
“夫人醒了,奴為您更衣。”
送過來的終于是女衣了,樣式是魔境當下最時興的款式,一襲淺粉色的織金紗裙,腰封上的鑲嵌著細細碎碎的各色寶石和細鏈,垂落在那飄逸的裙擺上,裙擺繡著大朵大朵的桃花,走動間在光線的照耀下變換著不同的色彩。
侍女替她挽了一個發髻,簪了幾朵桃花,又點綴了幾顆珍珠,星星點點夾在發內,輕盈俏麗。
只是眼神無焦,失了幾分靈動。
待要到了畫眉的時候,姜贊容才開口問:“阿月呢?怎么未見他來?”
“大人說有要事,今早就已經出去了。”
半輪秋確實是出去了,但是這句話,是今早大人將夫人抱回房內后,出來和她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