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京的冬天很干燥,風從大樓縫隙間穿過,卷起地上的塑料袋和煙頭,便利店門口的廣告牌被吹得輕輕晃動。紗織拎著食物回到公寓,房間里仍舊是昨天的樣子,桌上放著沒洗的杯子,地板角落堆著空的快遞箱。
她把袋子放到桌上,拆開蓋子,熱騰騰的白蘿卜散發出淡淡的高湯香氣,竹輪泡在湯里,軟軟地晃著。她拿起筷子,吹了一口熱氣,低頭咬下一口,湯汁順著嘴角流下來。
很久沒有這樣坐在房間里,慢吞吞地吃飯了。
平時不是在活動,就是在營業,時間被切割得零零碎碎。吃飯是站在后臺的角落里,幾分鐘內解決的便利店飯團;睡覺是在車站、在出租車后座、在酒店的床上;她的日常被不斷地填充、抽空、填充,像一張便利貼,被隨手撕下,貼在不同的地方,用完就丟掉。
她想起前幾天的某個晚上,在活動結束后,幾個后輩女孩圍著她聊天。
“紗織前輩,你覺得我們什么時候才能火啊?”
“火?大概……等公司愿意砸錢捧你的時候?”她隨口回答。
女孩們笑了笑,繼續問:“那你為什么還留在這里呢?”
她愣了一下,沒回答。
為什么呢?她也想過這個問題,但從來沒有答案。
有時候,她覺得自己就像一張被遺忘的便利貼,貼在這個行業的邊緣,無法徹底撕下來,也沒有人愿意真正珍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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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上好,紗織前輩!”同公司的后輩向她打招呼。
她笑著回應,“早上好,明奈,今天氣色很好呢。”
“哈哈,謝謝前輩。”
去池袋參加活動前,紗織需要拍一些宣傳物料,開完周會她就要和團體成員一起搭事務所的車去攝影棚。
周會只有經紀人和社長在,會議室氣氛沉悶。
社長坐在最前面,叼著一根沒點燃的煙,臉色疲憊。他比以前更瘦了,眼底的青黑說明他最近沒怎么睡好。
桌子周圍坐著幾個成員,每個人的表情都不太輕松。
“我就長話短說吧。”社長嘆了口氣,雙手交叉放在桌上,“公司的資金撐不下去了,接下來要進行大幅度調整。”
會議室里一片沉默,所有人都知道,“大幅度調整”意味著什么。
“你們自己也能感覺到吧?”社長苦笑了一下,“最近的演出越來越難賣票,握手會的銷售額也在下降,贊助商那邊也不太愿意繼續投入了。”
沒有人開口反駁。
她們當然知道。
以前,一場小型live還能聚集上百人,現在,有時候連50人都湊不滿。周邊銷量下滑,粉絲的氪金意愿也在下降——經濟不景氣,最先被削減的往往是“非必要消費”,而地下偶像的“應援文化”,正是最容易被舍棄的部分。
東京的夜店、風俗店、酒吧比比皆是,娛樂方式數不勝數。如果不是特別狂熱的粉絲,誰愿意花錢來看地下偶像的演出?
“接下來,公司會縮減運營成本。”社長頓了頓,目光掃過眾人,“部分團體將解散,個別成員會被單飛,剩下的……可能就得自己另謀出路了。”
紗織靠在椅背上,微微皺眉。
她們的團體不會撐太久了。
成員們的表情各異,有人咬著嘴唇,有人低著頭,像是在消化這個事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