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枝利箭劃破夜空,朝峭魃君虞腦后刺來。
峭魃君虞挽起石矛,格開長箭,緩緩轉過身,望向洞外。
十余名百越武士圍在洞口,手中彎弓拉成滿月。其中一名皂衣侍者牽著一頭黑色的小犬,卻是申服君身邊的內宦豎偃。
豎偃尖聲道:“若非這頭飛犬,老奴又要與梟王失之交臂了。”峭魃君虞道:“竟然沒有給你主子收尸,看來申服君那老狗又躲過一劫。”豎偃陰惻惻道:“君上受命于天,豈是梟王所能定決。”峭魃君虞大笑道:“只有北方的天子才敢說受命于天,那老狗不過能欺凌一番孤孀寡女,也配說天命?”豎偃面無表情地說道:“天命所歸梟王豈能盡知。我家君上新失了一名逃奴,還請梟王賜還。”“晚了。”峭魃君虞道:“此姬已被孤王收為侍姬,申服君那老狗處心積慮,卻平白送了孤王一份大禮。你若有命回去,不妨告訴他,就說孤王已經用過鷺姬,大是滿意。”鷺絲夫人用那張白虎皮掩住身體,聽到這番話,連頸子也紅了。她又羞又怕,心里緊張萬分,唯恐這群武士傷了主人。
峭魃君虞話鋒一轉,“日后孤王提師北上,申服君那老狗在宗陽宮中的嬌妻美姬,孤王自當逐一收用。”豎偃板起臉一揮衣袖,百越武士們立即開弓放箭。峭魃君虞持矛而立,待長箭離身體還有尺許,他往后退開一步,然后用矛尾一挑,一塊巨石猛然飛起,帶著一股勁風撞開箭矢,朝豎偃飛去。
豎偃尖嘯一聲,抬掌一擊,那塊重逾百斤的巨石凌空爆開。石屑紛飛中,一支半透明的黑曜石矛尖陡然穿過碎石,毒蛇般刺向豎偃咽喉。
豎偃立在洞口,與峭魃君虞隔著十余丈的距離,萬沒想到他出矛如此之快,他仰身向后倒去,一腳牢牢釘在地上,另一腳悄無聲息地抬起,踢向峭魃君虞胯下,招術隱蔽而又陰毒。
但豎偃再沒想到,他這一腳只踢了個空。而那枝致命的石矛,只在眼前一閃便消失無蹤,甚至沒有絲毫風聲。
豎偃心頭升起一股寒意,峭魃君虞這一矛竟然是一記虛招,脫手擲出的只是個幻影。他全付心神都鎖定在峭魃君虞身上,卻沒有看出他是怎樣施展的法術。
豎偃站起身,場中勝負已分。峭魃君虞一手綽矛,殷紅的鮮血沿著黑曜石敲打不平的紋路淌下,那十余名武士橫尸當場,在他腳下圍成一圈,每個人咽喉都被石矛劃開。
豎偃整了整那頂皂色垂耳小帽,目光兇獰地盯著峭魃君虞,尖聲道:“梟王使出這等強橫的幻術,已經是強弩之末!只怕連石矛也舉不起來!老奴只需要一根手指,就能取下大王的首級,獻于我家君上。”峭魃君虞烏黑的瞳孔沒有絲毫波動,冷冷握著石矛,一言不發。
豎偃雙掌一揚,正待出手,一個聲音突然從背后響起。
“他是我的。誰敢跟我搶,我殺他全家!”
豎偃霍然回首,只見月光下一株大樹葉影婆娑,一個白衣少年盤膝坐在松枝上,膝上橫著一柄長劍,隨著松枝在山風中的搖晃不住起伏。
豎偃臉色數變,最后尖嘯一聲,牽起飛犬飛身掠出山洞。
子微先元坐在枝上,面沉如水。他跟在豎偃等人身后銜尾追來,找到地方終究是晚了一步。鷺絲夫人雖然裹著皮毛,仍能看出她身無寸縷,而且臉上紅暈未褪,眉梢眼角帶著無邊春意,顯然已經失身于峭魃君虞。
子微先元長身而起,低喝道:“來吧。”
子微先元雙足一蹬,俯身朝峭魃君虞掠去,半空中他拔下劍鞘,古元劍如一泓秋水,直刺峭魃君虞胸口。
峭魃君虞雙手一振,破雷矛筆直飛出。子微先元挽劍挑起,看似只有一招,卻在剎那間施出三個變化。破雷矛應劍斷成四截,黑曜石制成的矛頭奪的一聲釘入樹干。子微先元去勢沒有絲毫停滯,劍前人后,猶如一枝脫弦的利箭,一閃身就掠入洞內。
峭魃君虞舉起身邊一塊半人高的巨石,硬生生擋住子微先元這一劍,然后暴喝一聲,往前推去。這巨石又厚又重,猶如一只巨盾,又像一塊石砧,正好是子微先元劍走輕靈的克星。
子微先元白衣飄飛,長劍翻滾出沒,峭魃君虞則是以拙勝巧,揮起巨石繞身硬磕硬砸,子微先元連出數十招,都被他用巨石擋住。
子微先元道:“那死太監看得很準,梟王果然技窮了,連幻術也施展不出。
即使梟王天生神力,總有力竭之時。梟王小心,一旦力竭,便是梟王授首的時候。”峭魃君虞道:“想要我頭顱的不啻千萬,有種你便拿去!”鷺絲夫人突然一聲驚呼,原來是子微先元在錯身時回轉長劍,在峭魃君虞臂上劃出一道長長的血痕。子微先元回過頭,訝然看著鷺絲夫人。一滴鮮血濺在她美艷的玉頰上,仿佛一點嬌艷的紅痣,她緊緊盯著淌血的峭魃君虞,美目中充滿了關切和眷戀。
子微先元怔了一下,然后怒道:“混賬!你竟然對她使了惑術!”峭魃君虞冷哼道:“一個婦人,還用我使出惑術?我救了她性命,又答應取下申服君的首級,替她報仇,她拿身子報答我,做我的侍姬。這樣的交易,很公平吧。”子微先元深吸了口氣,然后吼道:“公平個屁!你這是趁人之危!”他這一吼之威猶如驚雷破空,山洞被震得嗡嗡作響,從洞頂滾下一堆碎石。
等吼聲消退,峭魃君虞冷冷道:“你這一吼,再強的惑術也要被你驚醒,你看鷺姬像是受了惑術嗎?”鷺絲夫人雖然被這一聲震吼驚得瑟瑟發抖,但目光中關切不減,反而多了幾分擔憂。讓人望而生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