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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看不清的人心（第1頁）

p>“這個你拿著。”范衍從懷里掏出兩樣東西，放在了身前茶幾上。p>p>一樣是兌票五萬貫，另一樣是江寧府城中的一處房產地契。p>p>這是范衍給予陸遙的最后禮物，自已就要離開了，他希望自已留下來的這些，可以讓陸遙無憂無慮的遠離是非，尋一處安穩的地方找個憨厚老實的男人度過余生。p>p>范衍沒有什么可以留給她的了，所以只能盡力為之。p>p>牽掛，也將在這里畫上句號。p>p>而陸遙拿起桌子上的兩樣，想都沒想就收進懷里，小手還不放心的拍了拍胸口。p>p>不是她貪財，陸遙收了這些財物只當是為兄長保管罷了。p>p>雖然她從不去問這些財物的來路，但也猜的出來大概是范衍貪污的。p>p>汴梁城中最不缺的就是貪官污吏，但范衍一個小小七品官家財萬貫，這事要是傳出去怎樣也不是什么好事。p>p>與其讓范衍整日提心吊膽，還不如自已替兄長收著。p>p>二人沒有血緣關系，就算皇城司的人去查，也查不到陸遙頭上。p>p>事情都辦的差不多了，天色也暗了下來，所以范衍又待了一會便起身打算回衙門。p>p>離別時，陸遙有意留范衍用過晚飯再回去，但被范衍拒絕了。p>p>時光荏苒，轉瞬已至年中。p>p>北面的戰事越加吃緊，種師中、姚古、張灝三路大軍共計十二萬向并州方向集結欲與金軍決戰，解并州之困。p>p>奈何姚古、張灝二軍行動緩慢，致使種師中孤軍深入囤駐真定以待援軍到位。p>p>可不曾想就是這一停滯不前造成了不可挽回的后果。p>p>宋軍探馬急遞誤報于京師，報金軍統帥完顏宗翰牧馬云中，大有撤軍之勢。p>p>樞密院知事許翰誤聽諜報錯判敵情，強令種師中部進兵與金軍決戰。p>p>而在前線的種師中眼見金軍并未有撤軍之意，進退兩難之下悲呼哀哉。p>p>而遠在京師軍器監的范衍看著案頭上被退回的軍資便猜出來了，種老將軍這是要拿自已與數萬將士的性命去撞金軍這塊磐石。p>p>但戰爭進行到這個地步，他一個小小七品芝麻官，能讓的就是收檔入庫。p>p>而他最后一點牽掛，便是并州城中那群誓死抵抗金軍的大宋軍民。p>p>不管王稟將軍的后世風評如何，但當下他是一位頂天立地的英雄！p>p>王稟率領并州軍民孤守城池二百五十余天，糧斷、絕援！p>p>城中軍民傷亡十之八九，王稟率殘余軍民堅守內城仍死戰不降！p>p>面對金兵不斷沖殺，王稟率眾與金兵巷戰，幾十人互相支援，互為依靠，與金軍展開血戰。p>p>身上破舊的衣袍被血水浸透，兵器也卷了刃，但并州軍民仍然在堅持著！p>p>王稟那句：“并州軍民全無貪生怕死之輩，我為并州總管，豈能棄父老鄉親不顧，棄國土而偷生！”怎能不叫范衍動容。p>p>一支決死之軍最后的反擊，此等壯舉范衍想盡最后一點綿薄之力！p>p>“張寬。”范衍對著堂外叫到，喚來自已最信任的衙役。p>p>“大人。”張寬領命而入，靜等上官發話。p>p>“事辦的怎么樣了？”范衍發問道。p>p>“成了。”張寬躬身回道。p>p>范衍微微點頭沒有多言，隨后從桌案密匣中取出一摞兌票，這里有整整十萬貫，這是范衍最后的家產。p>p>可他卻沒有絲毫猶豫，全數交到了張寬手上。p>p>“數數吧，整整十萬貫。”范衍看著眼前自已這個得力的部下，眼中有不舍。p>p>因為他接下來要說的話，是要命的話。p>p>“不用數，張寬信的過大人！”張寬干脆利落的回答道。p>p>“你要知道這趟活是私活，這錢是買命錢。”范衍聲調不高，但說出來的話卻都是寒意。p>p>“張寬知道。”張寬很是直截了當。p>p>“敢去嗎？”范衍再次確認。p>p>“一條命而已。”張寬沒有絲毫猶豫。p>p>范衍站定良久看著眼前之人，十萬貫買幾百條人命，也不知這錢花的值不值。p>p>但他回身一想也就罷了，事了拂身去，后面的事誰又能給他一個肯定的保證。p>p>去了，張寬九死一生，不去他也沒有什么好遺憾的。p>p>人有死志，當然也有貪生怕死的。p>p>“去吧。”范衍想通了，也就不再顧慮，一聲過后便回到了桌案之后靜坐著，也不知在想些什么。p>p>八百具步人甲，一千五百把刀槍，是他這些年貪下的軍械。p>p>如今，將由張寬一并押往并州交與并州軍民。p>p>并州已被圍困數月，糧草軍械根本運不進去。p>p>所以范衍以十萬貫的價錢，買了張寬等百來人的性命。p>p>汴梁城郊如今什么都不多。唯獨不值錢的人命最多。p>p>重金之下必有勇夫，范衍交給張寬的命令只有一個。p>p>不惜一切代價將軍械送進并州城去。p>p>只要他能讓到，不論死活他都可以拿著這萬貫家財，找個好去處逍遙快活一輩子。p>p>而且他還許諾，如果張寬能夠活著回來，還會再給他十萬貫。p>p>只有這樣，范衍才會相信張寬敢出這份死力。p>p>可他卻看扁了張寬的為人，張寬雖是小小衙役無寸功之身，可家國存亡，誰又沒有那么丁點熱血。p>p>范衍令他出去，可張寬卻久久沒有離去。p>p>這時侯他也不知該如何與上官告別，索性撲通一聲跪倒在地，這一下到驚住了范衍不知其意。p>p>“大人，張寬此去兇險，這銀票還望大人送去我家交于老母之手。”p>p>“大人……保重……”張寬從兌票中抽出幾張放在了范衍案頭上，一句保重便頭也不回的去庫中提軍械了。p>p>范衍看著他的背影，一時間竟不知這人模樣。p>p>不是不記得他的樣貌，而是看不清他的心。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