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什么呢?”程鐸奇怪地看著他,“你認識他嗎你就這么肯定。”
“少管。”顧昀遲抽了口煙,“他們公司去測試的時候跟我說一聲。”
程鐸走后,顧昀遲站在樹下將煙抽完,s市的夏天漫長,但深夜的風里已隱隱有初秋的味道。戰場上待太久,精神仍時刻緊繃著無法徹底松懈,顧昀遲拿出手機看未讀消息,然后從通訊錄中找到一個號碼,撥出去。
五秒后接通,電話那頭響起十分干凈的嗓音,禮貌得像個小客服:“喂,您好,是哪位?”
顧昀遲問:“還在加班?”
那邊呼吸聲頓時停止,安靜一秒,掛斷電話。
顯然是嚇到了,感覺可以被列入‘大晚上接陌生電話的下場’經典案例。
把煙頭丟進垃圾桶,顧昀遲朝射擊館走。
過去三年里,有很長一段時間,大概是從他知道溫然還活著之后,血腥乏味的戰地生活由習以為常開始變為度日如年,偶爾抽空打開手機看到保鏢發來的消息,知道溫然過得還不錯,除放心之外,也逐漸產生一種不爽。
溫然活得好好的,沒有顧昀遲也活得好好的,并且絲毫不打算聯系顧昀遲,默認各自要過互不相干的獨立人生。
每每想到這一點,就有把溫然拎到面前一字一句告訴他你少做夢的欲望,但目之所及只有北戰區寂寥的沙漠,于是許多個凌晨,顧昀遲出現在射擊館,扣動扳機打下無數發十環。
原以為這些情緒在到了s市之后就可以徹底被撫平,豈料才短短一天時間就因溫然的態度而卷土重來。
可又怎么能怪他。
顧昀遲想起早上在溫然的書架上看到的模型,大大小小好幾架,有印著公司標志的紀念品,也有溫然自己淘的便宜貨,制作工藝一般,但也被很鄭重地擺放好。
還有一架,旁邊放了張精美模型圖片,然而模型實物看起來卻像個粗糙的盜版,應該是溫然照著官網的模型親手做的——在公司里撿一些邊角料,按圖上的樣子拼出相似的外殼。因為買不起,只能自娛自樂。
但那是溫然,自娛自樂對他來說已經是天大的幸福,所有模型、圖紙、專業書,再也不用小心翼翼又擔驚受怕地藏在衣柜里,拼命用衣服掩蓋,而是光明正大地擺在家中各個角落。
溫然正在過著許多人不屑一顧但于他而言卻是美夢般的生活,是他非常努力構建起來的——就像那架自制的模型。所以不愿被打擾、打破,抗拒變動與干涉。
顧昀遲充分解讀出這一點,但并不妨礙他覺得不爽。
因為他現在就是溫然眼中最大的變動與干涉。
夜風吹動樹葉嘩嘩作響,顧昀遲再次打開手機,給幾分鐘前掛他電話的號碼主人發去一條信息。
:這么沒禮貌?
作者有話說:
顧中校:煙癮略犯。
然:他性癮還沒好啊!
顧中校你好
沒禮貌的溫然最近接連遭受沖擊,先是下班回家發現顧昀遲站在客廳,接著一覺醒來看見顧昀遲坐在餐桌邊,再是深夜加班接到陌生電話結果來電人是顧昀遲,最后是收工回來謹慎地打開門,確認家里不存在顧昀遲之后松了口氣,打開燈卻被屋內嶄新的家電嚇得以為走錯門。
所有家電,還湊合能用的、處于bagong邊緣的,大到冰箱空調熱水器,小到水壺電燈吹風機,全被換了個徹底。溫然呆滯站立許久,才終于回過神,緩緩瀏覽一圈,著重關注大功率電器上的能效標識,確認都是一級。
有想著把它們都拆下來,讓顧昀遲拿回去,但顧昀遲必然不會要,且自己的舊家電已不知所蹤。
溫然看看手機,那串陌生號碼的消息框內仍只有一句‘這么沒禮貌?’,靜靜看了會兒,他關掉界面,像平常每次加完班回家一樣,拿上睡衣去洗澡。
他在‘控制自己不去想顧昀遲’這件事上已經非常熟練,是七年來艱難習得的經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