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
蘇長順剛推開門準備梳洗,就聽見后院議論紛紛。
他放下搪瓷缸,快步湊到后院,只見李慶祥家門口已經圍了一圈人,竊竊私語中夾雜著壓抑的驚嘆。
他不動聲色地踱步過去,站在人群外圈,目光越過幾個鄰居的頭頂,看清了李慶祥家門口的一幕。
李慶祥家舊木門前,賈東旭直挺挺地跪在冰冷的青石板地上,他脊梁骨挺得像塊鋼板,脖頸卻深深地低垂下去。
他沒有哭喊,沒有哀求,就那么以一種近乎自我毀滅般的卑微姿態,沉默地跪著,像一座被凍結的雕像。
那份孤注一擲的絕望和自毀般的決心,壓得周圍的議論聲都低了下去。
蘇長順眼神微動。
這個賈東旭果然是豁出去了。
不要臉面,不成功便成仁。
蘇長順嘴角勾起一抹幾不可察的弧度。
賈東旭是個聰明人,或者說,是被現實逼出了精明。
他知道李慶祥的為人——剛正,嚴厲,但骨子里重情義,尤其吃軟不吃硬,最見不得人間疾苦的真情實感。
如果私下里,賈東旭舔著臉去求,十有八九會被李慶祥那能剜肉的眼神和山東口音的硬話給頂回來,根本沒戲。
但今天這一跪,是在全院鄰居的眾目睽睽之下。
李慶祥此刻是什么表情?
蘇長順看不太真切,只能看到他高大健碩的身影堵在門口,像堵鐵塔。
他那張棱角分明,常年如同寒鐵鑄就的臉上,此刻眉頭擰成了一個深刻的川字。
眼神銳利地審視著腳下卑微到塵埃里的賈東旭。
他嘴唇抿得死緊,像是在極力壓抑著什么。
周圍的鄰居們指指點點。
”哎呀…這…這東旭是真沒轍了…”
”可不是,劉海中也不厚道,自己倒霉還拿徒弟墊背,看把人逼的?”
”李師傅心最正了,怕是要難…”
”這跪著算怎么回事嘛?多寒磣…”
蘇長順聽著這些議論,心中了然。
賈東旭他就是在賭李慶祥的剛直品性,在這么多人面前,面對一個如此卑微誠懇已被逼入絕境的后生。
李慶祥若是斷然拒絕,難免落個心硬如鐵,見死不救的口實。
以李慶祥愛惜羽毛,注重在院中乃至廠里人設的性格,他承受不起這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