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西凌牽著小熊走進電梯。金屬門合上的瞬間,他感到一陣眩暈,仿佛被抽空了所有力氣。小熊的牽引繩在掌心勒出紅痕,他卻渾然不覺。
電梯下行時,鏡面墻壁映出他的臉——左頰的指痕很淡,卻像一道難看的烙印。
周紫妤打他時顫抖的睫毛,那種憤怒里藏著連她自己都沒察覺的恐慌。
雨后的空氣潮shi黏膩。小熊在路邊的水洼里踩出朵朵細小水花,傅西凌被小熊牽著走,看著水面上破碎的倒影。
小熊突然拽著繩子沖跑。傅西凌踉蹌了一下,看見它正對著寵物店的玻璃窗狂搖尾巴——上周他們剛在這里給它買了新玩具。
他蹲下來揉搓小熊的耳朵,它想要的總能得到,突然就羨慕起小熊來,可惜他不是它,周紫妤也不是玩具。
寵物店已經關門,傅西凌牽著小熊離開,他盯著shi潤的地面,想起堆雪人時她那很淡的笑、想起她主動擁抱他時的體溫、想起周紫妤對他說玉蘭花開時晶亮微笑的眼睛,他有許多想吻她的瞬間,現在回憶起來,那種沖動簡直可笑。他算什么呢?一個活體按摩棒,一個被需要的第三者?
小熊嗚咽著蹭他的小腿。傅西凌低頭,發現自己的指甲不知何時掐進了掌心。疼痛遲來地漫上來,和左臉的灼熱感交織成奇異的鎮痛效果。他忽然希望周紫妤那一巴掌再重些,重到能打碎他這些日子自欺欺人的幻象。至少此刻,掌印比吻痕更真實。
他帶著小熊上了車,小區的輪廓在后視鏡里越來越小。
周紫妤機械地走到浴室,鏡子里的人嘴唇紅腫,頭發凌亂,身上上還有傅西凌留下的吻痕——新鮮的、泛紅的印記,證明著幾分鐘前他們還親密無間。
熱水從花灑噴涌而出,霧氣很快模糊了鏡子。周紫妤站在水下,水流沖刷過每一寸皮膚,卻怎么也洗不掉那種被掏空的感覺。
周紫妤走回臥室,突然覺得這個房間很空。傅西凌的東西收拾得很干凈——他留在她家的剃須刀、那件他常穿的衣服、甚至床頭柜上的那本他看到一半的畫冊,全都不見了。
只有床單上的褶皺證明他曾經存在過。
周紫妤走到窗前。窗上的水汽模糊了窗外的城市燈光。她不敢去想象傅西凌此刻走在路上的樣子——拖著裝著他所有物品的行李箱,身邊跟著小熊,臉上的掌印也許還在發燙。
她的手無意識地撫上自己的臉頰,干燥而冰冷。她腦海中浮現傅西凌那一巴掌后傅西凌眼中的不可置信和痛楚。那痛楚如此深刻,仿佛已經烙印在她的視網膜上,揮之不去。
她已經后悔了,她不該打他的。
拿起手機,點開和傅西凌的對話框。光標閃爍,她卻不知該輸入什么。道歉?解釋?還是其他什么?
他走得如此決絕。
最終,她鎖上屏幕,煩躁地將手機扔到沙發上。
分開的第一天,傅西凌在凌晨三點驚醒。手往旁邊一探,摸到的只有冰涼的床單。小熊蜷在床尾,聽見動靜抬起頭,shi漉漉的鼻尖在黑暗里發亮。小熊嗚咽著鉆進他懷里,爪子搭在他的肩上窩在他懷里。
第三天傍晚,周紫妤在超市冷藏柜前愣神。指尖碰到牛奶盒的瞬間,冰涼的觸感讓她下意識縮手——仿佛又看見傅西凌站在晨光里,仰頭喝掉最后一口時喉結滾動的樣子。貨架旁的促銷員向她推薦新口味,她卻盯著購物車里孤零零的一瓶酸奶,想起這是小熊最愛舔的牌子。
去菜市場買菜的時候,傅西凌下意識走到常去的排骨攤位,然后失笑,愛吃排骨的不是他,是周紫妤。她喜歡煮的軟爛脫骨的糖醋排骨,也喜歡肉質細嫩刺少的清蒸鱸魚,她有時候會慢慢吃光一盤,然后一粒飯也不吃,他拿她一點辦法也沒有。傅西凌沒有停步,繼續往前走,
去買小熊要吃的雞肉。
小熊依然按時吃飯,碗里的狗糧每天都會見底,只是飯量比從前少了一些。它不再像過去那樣風卷殘云,而是慢條斯理地咀嚼,偶爾會停下來,望著食盆發一會兒愣。